高堂没?有,两人便转过身来?,朝门外漆黑的夜晚遥遥一拜,岑杙想,如果父母泉下有知,得见她娶妻或嫁人,也该含笑九泉了。虽然这场婚礼在别人眼里是假的,但爹爹娘亲一定知道,她是当?真的。
“夫妻交拜——!”
最?后一拜,岑杙突然紧张莫名,双膝绵软使不上力,新娘子也像楞了似的,站在那儿久久未动。
真的,要?拜堂了吗?
如果刚才岑杙还有一点配合大家演戏的侥幸心理,那么在这一锤定音的最?后一拜面前,她脑海中那些真真假假的论断似乎都不重要?了。
天地、高堂、红烛、喜帕、礼官、见证者,还有她,都在。这不就足够了吗。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它更真?
喜娘见状催了催新娘:“姑娘,还有最?后一拜了,拜完你们?就是夫妻了,赶紧的呀,新郎官儿都等着?急了。”
而喊口号的汉子也来?催岑杙,“官人,该交拜了!”岑杙恍然犹如身处梦中,被他一叫猛然醒了,深呼吸一口,手颤脚颤地面向?新娘子跪了下来?。
但是,对面的新娘子仍旧迟迟未动。
岑杙抿着?嘴,感觉气氛有些尴尬,往后拽了拽红绸,新娘还是一动不动。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乐了,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孔蝎子奚落道:“新娘子莫非后悔了,不想嫁状元公了?”
岑杙额头上有汗冒了出来?,暗忖李靖梣啊李靖梣,果然,你连假装跟我最?后一拜都不肯吗?
“新郎官,看来?是你的诚意不够,新娘子不想跟你拜堂了!”
孔蝎子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咂摸着?,好?像真是这么个意思?。
尽管万般滋味在心头,岑杙仍直挺挺地立起身子,对那红衣人道:“这次拜堂由于形势所逼,是有些草率了,娘子若觉得委屈也是情理之中。不过,礼节虽简,吾情是真。在场所有人可以帮我做个见证,我岑杙对天起誓,除非浊河水倒流,否则,这辈子只会拜这一次堂,结这一次亲,如有违誓,愿受天谴,最?好?能死?于发妻之手,虽死?不悔。”
她说完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先于蒲团上磕了下来?,脑袋砸得地面咚得一响。
罢了,她既然要?把情葬于浊河水,那我便把一生红尘都抛了,随她吧!
屋内顿时寂寂无声,一般“男子”发这样的誓言,是暗示除了新娘以外,今生不再娶的意思?。不管将?来?新娘无出也好?,先故也好?,或者有其他意外也好?,这姓岑的都会对她从一而终,不离不弃,直到浊河水倒流的那一天。
喜娘不禁感动,拿袖子点了点眼角,又悄悄拽了拽新娘的礼衣,示意她赶紧跪下交拜。
新娘子被她半催半哄甚至半挟制着?跪了下来?,对着?那早就埋首等在那儿的人轻轻还礼,红盖头垂在地上又升起来?,快到一眨眼就过了。
“啧啧,看这对拜的时间,大兄弟以后怕是个惧内的主?儿。”张蛤|蟆忍不住托腮调侃,礼官没?有理他,大声喊:
“礼成!送入洞房!”
喊完喉咙里竟有些哽咽,大概也想到了自己拜堂成亲那会儿,何尝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惧内就惧内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张蛤|蟆带头叫了一声“好?!”,屋子里的人纷纷鼓起掌来?,夹杂着?锣鼓喧天的热闹,姜小庄去门外放鞭炮,震得人耳朵都要?麻了。
就在这爆炸声中,顾人屠一步一步从阴影中走出,抬脚迈进了屋子里。
岑杙意外于他的登堂入室。同时也一眼瞧见了他手上的佛珠,已经从腕上摘了下来?,搭在虎口边上,拇指一颗一颗往后拨弄珠子,
一共拨了四颗,还有两颗,被他拨过去又拨过来?,最?后依次拨了过去。
岑杙、李靖梣、老陈、姜小庄,加上农庄的两位主?人,刚好?是六个人。
岑杙身上寒毛直竖,不知是哪里漏了陷,引得他起了杀心。
孔蝎子和张蛤|蟆看到顾人屠的动作,皆是一楞,丢掉手上的锣鼓站到了他的身后。
顾人屠低头跟他俩说了什么。岑杙见那两个弟兄神情俱是一变,目光阴鸷地看着?堂中众人。
这鞭炮声足有一百响,众人根本听不清他们?在交流什么。但均察觉到危险降临。
“砰!”“砰!”“砰!”
岑杙的心脏快要?被鞭炮炸出来?了,手悄悄摸向?袖口中的短剑,随时准备殊死?一搏。同时在李靖梣耳边低声说:“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跟紧我,我会保护你!”
“不必!”她突然冷声道。
“什么?”岑杙似没?听清。
“不必的意思?呢就是说,用不着?!”旁边一张脸歪了过来?,给她笑眯眯地解释。
岑杙一愣,那是喜娘的脸,看起来?好?像和刚才不一样了。至于是哪里不一样了,她一时也说不上来?,“你——?”
“顾人屠!听说你捻一颗佛珠就杀一个人,刚才捻了六颗,是把爷爷我也算在内了吗?”出声的竟是喜娘的丈夫!
他的眼神似乎也和刚才那老实巴交的农庄主?人不一样了!
岑杙感觉脑子有点懵!
“何方鼠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顾人屠半刀似的眼睛里寒气摄人,忽然大喝!
喜娘和丈夫汇合一处,相视一笑,双双揭掉脸上的□□,露出了一对四十多岁中年夫妇的面孔。
那妇人纵使不再年轻,但肤白细腻,容貌甚美,比她假扮的农家少?妇,气质高贵了不止一点半点。
而中年男子的真容则可以用“清俊冷傲、不可一世”来?形容。他把手掌扩在耳朵上,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回?击顾人屠:“鞭炮声很大啊,你说什么?爷爷我听不清!”
岑杙是第一次见这么嚣张的人,光是那趾高气扬的嘴脸就能把人气死?!
“我草你大爷的!”张蛤|蟆从背后抽出刀来?,作势要?上前去劈,而那中年男子则从袖中甩出一道寒光出来?,嗖的一声,从张蛤|蟆肩上掠过,直朝门外悬挂的爆竹射去,寒光过,爆竹灭。院里霎时寂静无声。
“呵,这鞭炮真是吵得我头疼!”
岑杙倒吸了口凉气,没?想到,此人的飞镖竟使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竟能削断二十步之外一根细细的爆竹芯。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张蛤|蟆隔了刹那的一声惨叫。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他双双捂着?一侧耳朵“啊啊”地跳了两下。手指缝里竟渗出了浓浓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