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杙无语,“那你能让它?别再叫了吗?叫得这么难听,一会儿把狼招来了怎么办?”
小姑娘随即冷笑说:“是你太讨人厌了,连阿狼都不喜欢你。它?看到姐姐的时候就不叫,看到你就叫个不?停,还不?证明你是坏蛋么!狗是最通人性的!”
“我?说你,你这个小姑娘,我?哪里得罪你了?怎么你话里处处针对我呢?”
“鬼才稀罕针对你!”小姑娘不?屑地嘀咕。
“得,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岑杙绕了小车观察了一圈,走到李靖梣身前,“你闻不得血腥味儿,就站在一边,别掺和了。”李靖梣心里微微一动,但执意不肯旁观,坚持道:“你们两个恐怕抬不动,放心,我?可以的。”
岑杙便也随她,三人合力将两百多斤的野猪搬上车,“咣当”一声,小排车快给猪压散架了。小姑娘赶紧跑到前头去,用细瘦的胳膊把两根翘起来的车把压下来,两手撑着把位,把绳子背在身上,回头冲李靖梣灿然一笑:“谢谢姐姐。”
岑杙扶着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喂,你怎么不?谢谢我?啊!我?也出了力的好不好!知恩不报,不?是君子所为哦!”
小姑娘撇了撇嘴,很不?情愿地冲前面的大狼狗道:“阿狼,还不?谢谢人家!”
大狼狗很配合,大叫了两声:“汪!汪!”
“……”
岑杙噎了一下,胸口气鼓鼓的,瞪着小黑妞的后脑勺“你你你”“我?我?我?”个不停。倒是李靖梣一下没绷住,溢了个好久不?见的笑出来,随即被她掩饰住了,嘴巴抿成一条毫无波澜的直线,格外严肃正经的样子。
小姑娘要?把车子拉到山那边去,然后用挑子把猪挑上山。李靖梣答应了要?帮她,便决定要?信守承诺,护送着小姑娘回山上。
别看她个子小小的,胳膊细细的,力气倒是大得很,那么重的车子竟然被她拉得虎虎生风。李靖梣和岑杙只帮她上了一个缓坡,就累得气喘吁吁,反倒小姑娘一脸轻松地说:“多谢姐姐,接下来都是下坡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你们不用推着了。”
李靖梣有点不放心,一边往脖子里扇风,一边气喘吁吁地问:“真的吗?你自己可以?”
“嗯,这下坡我已经走了无数次了。不?信,你们两个都坐上来,我?一样能拉动你们。”
“别,让我们和猪坐一起,你还是省省吧!”岑杙没好气道。
不?过,她说的没错,接下来的路就都是下坡了。小姑娘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只掌控着车把,小排车就自动推着她往前走,一派轻松自在。
只是岑杙累惨了,虽然是下坡,但是走路也要?费腿的,绕着山脚走了大半圈,好不容易来到山的另一面,她几乎快要?虚脱了。
听到前头一阵流水哗啦声,她一下子来了精神,往前飞跑几步,竟然看到前方绿荫处出现一条湍湍急流的小溪,溪水是从山涧上流下来的,岩石堆叠处水流成瀑,白浪翻滚。地势平缓处,水平如镜,柔滑见底。这样酷暑难当的天气,这样口干舌燥、疲惫不堪的正午,碰上一抹如此清澈的水源,简直像到了人间仙境。
岑杙高?兴得连累都忘了,迫不及待地奔到小溪旁,恨不得把脸埋进?水里头。撸起袖子猛饮了好几大口,溪水清冽如甘泉。她浑身苏爽,高?兴坏了,回头招呼李靖梣:“你说对了,这山上果然有水!能喝的!快过来啊!”
李靖梣看了她一眼,先帮小姑娘把车子推到小溪下游,据说她要在这里给猪清理肚子,另外再?把肉熏一下,因为上山还要?好长时间,这个天气不?赶紧处理,一会儿就变质了。
皇太女一听她说要给猪开膛破肚,连忙退避三舍。岑杙也看到了这一幕,冲小姑娘大叫:“你太煞风景了!这么漂亮的小溪,你竟然用来剖野猪!”
小姑娘起先不?想理她,后来实在看不?过她那副嫌弃的嘴脸,愤慨道:“要?不?是因为你于心不?忍,我?也不?用那么早杀它?,死猪肉很容易臭的,现在不剖了熏干,到山上就烂了!”对于如何处理猎物,小姑娘显然比她更有经验。
不?过,岑杙仍理直气壮道:“我?那是为你好,杀生就已经很造孽了,让生者?半死不活地待死,更添业障,会遭报应的。”
“那我待会烤得猪肉你别吃,我?就不信你从来没有杀生过!”
小姑娘最后一句反问让岑杙僵住了,没有同她再说下去,蹚水过了小溪,坐在对面的大石块上,拿一根长长的小树枝无趣地抽水,独自生闷气。
“矛和剑只相差了两秒掷出,如果孔蝎子不?回头,那剑扎得就是右侧,你已经给他留了一线生机,他仍旧死了,这就是天意。”
李靖梣的话从对岸幽幽地飘了过来,岑杙手上的动作停住,诧异、迷茫地抬起头来。对面的人刚掬了一捧水,洒在面上润湿脸颊,似乎刚才的话并非出自她之口。但她的影子倒映在水底的岩石上,被波纹搅得一晃一晃的,分明在认真地凝视着她。
“况且,孔蝎子想伤害我,你杀他是为了救我?,佛家不是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为了救人而杀人,本就是天经地义,没什么好内疚的!”
说完,她把手伸到水下,突然勾了一捧水泼到正在发愣的人脸上,“所以不要?发呆了,跟我?一起捡树枝去,难道你想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吃吗?”岑杙本能地缩了下巴,仍是被飞来的水珠溅到了,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看着她起身往旁边的小树林里走,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轻轻点了一下,留下了一道清凉的湿痕。担心她在林子里走丢了,岑杙连忙丢掉小树枝,踩着水花跟上去,“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等?她们捡了一大堆干树枝回来,小姑娘已经把剖好的猪砍成了好几大块,并且正用短刀把大块一块块地细分成小块,那架小推车就当了她临时的案板。
李靖梣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从猎杀野猪到制成可食用的猪肉,全都要亲力亲为,这绝对需要?超人的勇气和胆量。她不禁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趁着生火搭支架的功夫,她和小姑娘聊起了天,顺便打听起了她的身世。
小姑娘名字叫朱铜锣,今年只有十二岁,家中还有一个哥哥叫朱铁锤,兄妹二人是这座卧虎山上的猎户,家里世代打猎为生。
岑杙听说她姓朱的时候,立即笑道:“那你猎野猪岂不?是同室操戈了?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小姑娘很生气,扬言她再敢嘲笑她的姓氏,就放阿狼过来咬她。岑杙撇撇嘴不说话了。
李靖梣关心地问:“既然你有哥哥,怎么不?见他来帮你?”
提到自己的哥哥,小姑娘不?禁红了眼圈,原来,四年前,十六岁的朱铁锤拿着新打来的猎物下山去二十里外的城镇中换米,谁知竟一去不归。现在山上只剩下小姑娘一人,根本不知道哥哥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
李靖梣听了一阵唏嘘,四年前她才八岁,她的哥哥想必是出了意外,不?然不可能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山上。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要?想在这满是豺狼虎豹的山上存活下来,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岑杙却从她的经历中联想到了顾青和顾人屠两兄妹,不?禁感慨万千,也不?知道顾青现在怎么样了,心里很担心她的安全。
李靖梣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没有说什么,把火生起来,岑杙那边三条腿的支架也捆好了两个。她帮小姑娘把大块头的肉用削尖的木头穿起来,架在离火稍远、烟又能飘到的位置,任其慢慢熏干。
烟熏法是一种古老的肉类防腐办法,目的是用烟把肉中的水分熏干,达到保质的效果。按照小姑娘的说法,烟熏过后,猪肉起码能保存一个月。不?过,要?想把肉彻底熏干需要?花费两到三天时间,她现在只熏一两个时辰,是为了到山上不?至腐坏,等?回到家还要?再?熏上几天。
等?所有大块的猪肉都上了熏架,小姑娘又把切成小块的肉用细树枝穿了,放在火上烤。岑杙已经饿得两眼昏花了,一闻到肉香,馋得直流口水。过去帮李靖梣串了一串,自己也串了一串,也不?顾篝火旁热得流汗,烟熏得眼睛疼,兴奋地坐在火堆旁,看着肉由生变熟,慢慢浸出黄色的油脂,“噗滋噗滋”地滴落在火架上,引得火舌猛地往上一蹿。
闻到肉熟的香味了,岑杙呼呼地吹着肉上的热气,准备下爪试吃,结果手指头刚一触到肉,就被烫了一下,连忙收回来,放在耳垂上捏了一下,再?去拿的时候小心了许多。将枝头的肉如愿摘下来放在嘴里,嚼了嚼,感觉竟是说不?出的美味。
“靖梣,可以吃了。”李靖梣也饿了,接过岑杙递过来的熟肉,小心且矜持地吃起来。岑杙见有些肉太大了,她咬起来很不?方便,厚脸皮地主动帮她吃掉。等?烤第二波的时候,抽出随身的短剑来,把肉又细分了一下。等?李靖梣再吃的时候,留意到这个变化,先前的恼意一哄而?散,看她的眼神也比方才柔软了许多。
第44章 梦魇情动
她们三人在小溪边饱餐一顿,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满足。就连那只叫“阿狼”的大狼狗,也一脸餍足地眯缝着眼,趴在树荫下打?瞌睡。
三人决定休息一会儿就上山。朱铜锣把小车推进了附近一个秘密山洞里,用树枝重新封好洞口,随后拿着挑子回到小溪旁。清点了一下兜子里屈指可数的箭,发现这次捡回来的又少了两支,有点愁眉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