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怪她苛责,虽然岑杙当时替她解了围,但她事后回想起来难免觉得惊心?,若是她一着不慎被人发现,后果甚至比自己亲自送人还要?糟糕。
“我?不是想帮你?嘛!”岑杙讨好地蹭蹭她的脸,终于惹得那人无可奈何的笑,揪着她的耳朵发泄不满。岑杙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任她发泄。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把赵辰送到医馆了。”
李靖梣“嗯”了声:“他的伤势如何?”
“放心?,幸好送得及时,命总算是保住了。”岑杙觉得冷了,牵着她一边往自己的主楼走,一边细细讲来:“不过他受的伤不轻,身上的肉都烂了,大夫说必须全都刮去,没有个小半年下不来床。”
“对了,他为什么被廷杖啊?”
岑杙着实?很好奇,“按说这赵辰身为御史言官,就算朝堂上说错了话,也不至于被庭仗。我?朝可从未有屈打言官之先?例。”
李靖梣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她走到长路尽头,上了三?层台阶,岑杙推开中间?的两?扇房门:“若真如宫人口中所言犯了大不敬之罪。又岂是廷杖这么简单?听他被打的时候一只叫嚷臣不服,我?猜他忤逆圣上是真,但未必理屈。”
李靖梣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的全都不错。”
岑杙担忧起来:“莫非和你?有关?”
李靖梣点了点头。
云种按照岑杙的指示去寻后门,足足摸索了两?刻钟才回来,差点被宅子里的曲路回廊假山顽石绕晕,暗忖这宅子布局就跟迷魂阵似的,该挂灯笼的地方不挂,不该挂的时候挂一堆,摆明了要?把人往死路上引。他有些后悔事先?没问清楚后门到底怎么走,白白在院子里绕了这么长时间?,这姓岑的事先?也不讲明,就这样瞎指一通,怕别是故意的,存心?想把他支引开。
好不容易回到前院,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回头又瞅瞅那纷乱的后园,心?道他怎么就没想过要?在东宫也置上这样一座迷阵,这样就算晚上有贼人闯进来,估计也会晕死在里头,防贼效果极佳。
往前门瞅瞅,见岑杙、李靖梣已?经不在院中,而主楼里又亮着灯火,估计两?人已?经进了屋,他见天色不早了,过了三?更内外城就要?宵禁,就想提醒李靖梣该走了。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他试探着一推,门自然开了。跨进门来,见厅中灯火辉煌,李靖梣、岑杙二人并不在厅内,而铺了青花地毯的地面上,散落着李靖梣的斗篷、长裙、衣带等外衫,一直延伸到内室的通道里。他握剑的手一紧,不敢再往里深看,匆忙间?退出?了屋子,把房门合紧,下了阶梯,抱剑坐在回廊上独自看着屋顶上的圆月出?神。
内室中,红烛滴蜡,窗影西斜。岑杙轻轻抚着怀中人的背,静静地享受这片刻的静谧。李靖梣侧偎在她怀里,湿漉漉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眼角还挂着两?条动情时流下的泪痕,一直延伸到鬓里。岑杙拿手背给她擦干,感觉后背和空气乍一接触有些冰凉,就把薄被往上拎了拎,一直盖到她的后颈。胳膊缩进来,寻到她搁在胸前微微蜷握的手,从指缝间?穿过,十指紧扣。
“你?心?里是不是很难过?皇上这般抬举敦王,打压东宫?”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那人回应,“他是我?父亲,也是别人的父亲。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给的,自然,他也可以拿回去给别人。”
“那你?难过吗?”
李靖梣:“无所谓难不难过。只有答不答应。”
岑杙瞧她志在必得的样子,“嗤”得一笑,担忧消了大半。
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子,“今晚还走吗?”
“嗯。”
岑杙虽然有点失望,但也明白想让她留下来困难重重。
眼睛滑到她的锁骨处,瞄到那枚绯红色的鲤鱼玉坠,方才吻她的时候就留意过的,有勾起的小手指那般大,鲤鱼的尾巴高?高?跃起,似乎在往高?处跳跃。她的心?中不由一动,“我?好像是第一次见你?戴这条玉坠,一条绯红色的小鲤鱼,有什么特殊来历吗?”
李靖梣闭眼摸到那枚鲤鱼坠,喃喃道:“这是我?母后送给我?的,我?们兄妹三?人每人都有一块。”
“哦,”岑杙若有所思,“那怎么平时不见你?戴啊?”
“我?只在临近她生辰日?戴。其余时候都锁在柜子里。”
“怕丢了?”
“嗯。”
岑杙就知道是这样,一件东西不管多珍贵,习以为常后,都有丢失的可能性。以李靖梣这般严谨的性子,既然如此看中这只鲤鱼坠,肯定?是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保存的。
“我?猜,你?母后一定?是个十分温婉细致的女子,所以才能□□出?你?这般细致的女子。”
李靖梣不会听不出?来,她说自己细致的时候,故意少了母亲前头的“温婉”二字,这是变着法地说自己不温柔了。
有点咬牙切齿:“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实?在太好了?”
岑杙表情无辜:“哪有?”
“哪有?”李靖梣越想越气,也不单是为这个,就是想起来要?一并算总账。
这厮竟然从前厅里就开始对她动手动脚,还没进内室呢,衣服就先?剥干净了,以前从来没见她这么迫不及待过。四年来别的本事没长,这块儿技艺倒是精进不少,很让人怀疑。
岑杙见她脸色不善,下意识地往后缩。结果还是被一口咬住。等脖子里被咬得青一块紫一块,她才明白自己肯定?是哪里得罪她了。连连告饶,“别,别咬了,姑奶奶,我?明天还得出?门呢?”
“你?不是停职了吗?出?什么门?”
岑杙刚想说明天要?陪顾青去看看几家租铺,看合适了就定?下来给她当医馆。但考虑到眼前的处境,说出?来恐怕凶多吉少,只好说:“没有,不出?门。”
李靖梣瞧她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满脸的心?虚,一看就是在说谎,心?中登时有了自己的一番计较。岑杙有意岔开话题,忽然道:
“问你?个问题哦,你?——是不是叫绯鲤?”
李靖梣突然抬起头来,一下子撞到了岑杙的下巴,疼得她咝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
岑杙见这招反守为攻奏效,揉着下巴得意道:“我?猜的啊!”
“怎么猜的?”
“很好猜啊,你?哥哥是玉鲲太子,你?妹妹叫黛鲸,都是鱼儿,你?不用说,肯定?也是一条小鲤鱼啊!”她指着她脖子里的那枚鲤鱼玉坠笑道:“什么颜色的小鲤鱼呢?我?猜和这玉坠颜色一样,是绯色。就试探地问了一下,呀,还真是!你?真叫‘非礼’啊?”
李靖梣见她嘴巴里憋着笑,知道她肯定?是想到了那两?个字,气哼哼地去捏她的嘴,强调:“不是‘非礼’,是‘非离’!”
“咦?鲤鱼的鲤怎么会读离呢?你?欺负我?没学过这个鲤字吗?”岑杙好不容易挣开,翘着嘴角争辩。
皇太女语重心?长道:“我?母后说了,读我?名字的时候就是要?念平声,当年翰林院也同意了,就是还没下旨而已?!”
岑杙瞧她痛心?疾首的样子,快憋不住了,“哦,还没下旨啊?还要?下旨啊?你?们皇家都这样霸道么,就因为你?一个人,要?给全天下鲤鱼改名字,好过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