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说?”
云种脸色有点不大自然,假咳了一声,道:“这秦大官人名声在外,不仅和花魁娘子绯闻缠身,还和众多女子都传出过那种……那种事情。其中一位就是阜丰米粮的掌柜包四娘。”
“……说下去。”
“是。据说,包四娘刚继承家业的时候,有几个远房的堂兄弟,见她是个女流,就跑过来跟她争家产,是秦大官人帮她护住了家业。女方到现在还没成亲,据说就是在等这位秦大官人。但可惜对方是个风流种,三十多岁了仍不想成家立室,还整天混迹烟花巷。但是包家四娘子仍然对其痴心一片。”
“你这都是打哪儿听来的消息?”
“咳,茶肆、酒楼、戏园子,什么地方都有,”云种有点尴尬,“那些人说得绘声绘色的,至于真假臣就不知道了。不过臣确定,花卿姑娘落难后,包四娘第一时间来找殿下求助,一定和秦大官人有关。”
“何以见得?”
“殿下你想,如果传闻是真,花卿姑娘和包四娘就是情敌的关系。按道理讲,情敌落难,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还会心甘情愿组织营救?”云种煞有介事道。
李靖梣当时对感情的理解不深,觉得云种分析得很有道理,后来她多次出手帮助“情敌”后,再想起暮小将军的这番误导分析,心里很不是了一番滋味。
情敌?既是情敌,合该分外眼红才对。
怎地会是那样一副依依惜别的场景?
皇太女想起在帘后窥见的那不忍直视的一幕,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被一种非常不愉快的情绪扫到了兴致,而浑然不知。
第14章 曝光前兆
书是看不下去了。
次日一大早,李靖梣没有知会任何人,悄然来到了康阳南岸码头。远远就瞧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在一众高大的男人堆里,忙前忙后,指挥若定。十万石粮食全部登舱起运,起码要两天,她领着账房先生在各个登舱口清点数目,安排细则,无不尽心尽力。
半刻钟后才发现李靖梣在,忙整了衣衫,过来拜见。因为奔忙而两颊红透的鹅蛋脸略有些紧张,但丝毫不见疲态,反而有一种踌躇满志的光采。
李靖梣查看了她手持的账簿,又亲自登仓验看了实物,对她的能力很是刮目相看。
“没想到包掌柜会亲自来此跟舱!”一般来说,像阜丰米粮这么大的产业,手下都有靠得住的二掌柜,专事这种具体的差事。用不着一把手亲自下场。
包四娘解释道:“粮食运输途中,难免会有损减,因此每次交接时都会有差额。此次筹粮关系到朝廷后续的调粮赈灾,如果不仔细校验的话,日后的账目便对不上。此为关键环节,民女万不敢疏忽。”
李靖梣闻言很是欣慰。
“另外,民女还根据阜丰米粮以往的漕运损减额度,对此次赈粮运京做了一次差额预估,这是民女预估的数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相差太多,请殿下过目。”
李靖梣接过她的账目看了一眼,便心照不宣的收下了。预估差额,入库校验,这本是户部的差事,为了防止押运官吏中饱私囊。这位包四娘能够做到提前备份,心中有数,实为难得。李靖梣愈发肯定了她的的能力。也推翻了之前的一些假设。通过接触发现,她自荐时展现的温和、镇定、从容,并非故作的姿态,大约本性就是如此。
午膳就在岸边的凉蓬里吃了,李靖梣似不经意得提起:“听说路柴生案发前一晚,粮商界里已经传出他要倒台的消息,包掌柜可曾听闻此事?”
包四娘想了想,“民女确实听到一点消息。”
“案发后所有人都在望风而动,怕重蹈路柴生的覆辙,为什么只有包掌柜毫不犹豫地投奔本宫呢?难道包掌柜不怕成为第二个路柴生?”
说起来也是讽刺,当晚路府寿宴,江南粮商的出勤率比她筹办的粮商大会还高,这些人竟然纷纷前来观看路大官人如何倒台。
包四娘打一激灵,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个问题她先前已经问过了,如今再问自然是想听不同的答案。但如果说实话的话,必然会把秦浊牵扯进来。
包四娘似乎鼓足了勇气才说:“因为民女知道殿下是一个可信赖的人,路柴生的倒台和他自身不检点有关,民女自问不曾做过逾矩之事,所以问心无愧。”
“你与本宫从未打过照面,更不了解本宫的为人,怎么就认定本宫值得信赖?”
包四娘被问到了根由不由着慌,她虽然经商有道,但说到底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心机不深。一次目光中的迟疑就能被李靖梣捕获。
“是不是花卿告诉你的?”
“不,不是。”包四娘反射似的摇头,“民女和花卿姑娘之前素不相识,只是偶尔听说花卿姑娘才貌双绝,那晚在路府是第一次见到。她怎么会告诉我这些呢!”
“既是素不相识,为何还会出手相救?”
包四娘不明白为何同为女人,自己还比对方年长急岁,在她的气势下竟会有种招架不住的感觉。
知道这番是决计躲不过了,她抿了抿唇,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因为秦大官人曾经帮助过民女,对民女有兄长之谊,看见花卿姑娘出事,民女不能不管。”现在花卿在她手里,宁愿供出秦浊也不能供出花卿。
“这么说你来投奔本宫,背后也是秦大官人指点了。”
“……是。”
李靖梣眸光一敛,对这位秦大官人的印象顿时又差了几分。从最近这一系列事态看,此人分明是想借东宫势力扶摇而上,却偏要藏头露尾,不肯见人,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态?拿她当白痴耍吗?
回到行宫,心情就有些不大爽利。听宫人说,她不在的时候,花卿好几次到前头来探问她的消息,李靖梣忽然心生厌烦。
放下公务到后园子里散心。坦白讲,这行宫的园子她一共也没逛过几次,一开始尚能按熟悉的路子走,后来走着走着山也变形了,水也变样了,路非来时的路,桥也非原来的桥。
皇太女一向心高气傲的主,决计不肯学那庸人自扰之流,作茧自缚后还找人来搭救。于是就皱着眉头,在一座假山石林里磨了半天洋工。
好巧不巧的,被她撞见了花卿与那聋哑老妇人在后园用手语交流的一幕。花卿递给了老妇人一张纸条,老妇人接了细心折好,揣在怀中,又比了个手势,提着食盒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皇太女看在眼里,微微缩了缩瞳孔,眼缝中透出一丝极危险的信号。
晚膳后,花卿来拜见皇太女,手中握着一个小瓷瓶,倒是温顺守礼地先作了揖。
然后说出来的目的,“我听说云栽病了,偷偷瞧了一眼大夫开的药方,很像是水土不服。就让聋婆婆从家里带了一瓶桃花露,对水土不服很管用的。殿下能帮我交给她吗?”因为云栽和李靖梣住在一处单独的庭院,守卫森严,她进不去,只好来烦劳皇太女。
李靖梣接过小瓷瓶,瞧她满脸心无城府,差点脱口问:“你往外递纸条就是为了这个?”
但硬生生地忍住了。目光一错,见她还穿着包四娘那件浅绿深衣,深深皱了皱眉,“你跟我来。”
花卿疑惑地“嗯”了声,跟随她去了后院。一直到了皇太女的寝宫门口,花卿就有些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