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家中已有妻女。”
“不会的!”云栽不敢相信地退到陛下身边,摇摇头拒绝接受这个结果。
“臣之前没敢跟陛下细禀。臣去打听的时候,也感?觉很惊愕。不过,我听街坊邻居说,驸马的这位妻子原先是个寡妇,还带着一个孩子。大约是救过她的性命,驸马也许是为了?报恩,所以才……”
李靖梣眼底已经彻底冷冰了,“她现在住在何处”
“就在城郊一处茅草屋里。”
李靖梣乘车赶过去的时候,见她们住得茅草屋很破旧,黄土做得院墙低低的,能直接看到屋里的情况。一个面相凶恶的女子首先走了出来,约莫四十岁年纪,人高马大,腰围粗得跟水缸一样,皮肤黄黄的,脾气似乎还很暴躁,横眉怒目地瞪着墙外这些“偷窥者”。双手叉开撸着袖子好像要和他们干一仗。不过,当看到屋里的“相公”抱着孩子出来的时候,她转眼又变得十分温柔,云栽被惊到了,没想到驸马会落在这样一个女人手里,那种感?觉就像自家小白菜被鸡啄了?,她怀疑驸马是不是被她给绑架了才被迫失身……
不过很快,沈隰就提醒她,“出来的这个是附近的街坊,后面的那个才是。”云栽一愣,这才注意到驸马身后还牵着一个玲珑娇小的女人,个头只到她的肩膀,面容和旁边的街坊一比简直就是眉清目秀了?,云栽心里总算平衡了?些,但说实话,她的气质和驸马比起来,也只能算普通,虽然现在的驸马憔悴的只剩当年的三分颜色。自出屋门后那女人就一直紧紧握着相公的手。云栽心里老大不愿意了,不能相信,驸马竟然会移情别恋。
“你们在那儿看什么看?赶紧走赶紧走,不然我要去村长那儿告你们私闯民宅了?啊!”那凶恶的大婶骂人的底气特别足,上来就赶人。
李靖梣置之不理,忽然问沈隰,“她们两个感?情很好吗?”
沈隰犹豫了?一下:“听说二人共患难多年,感?情应当是很好。”
李靖梣叹了口气,“你告诉她们,让她们安心住下便是,我不会再来打搅他们。”
说完,便转身决绝地离开了?这里。
但是此后的每一个月,她都忍不住抽上几天空到船山来,什么也不做,就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看着她为别人算卦,一看就是一整天。有时候她的妻子和女儿也会来,或是给她送饭,或是接她回家。她虽然没有眼睛,但可以想象到,她的所有目光和爱都在追逐着她的身影。
尽管如此,她还是每月都来。每次都是沈隰带路,有时一呆就是好几天。终于,朝中对女皇频繁去船山县有了?看法。
这日,赵辰特地登门造访,就是为了?此事。他质问沈隰是不是拿假的东西来欺骗女皇。
沈隰摇晃着酒盏,唇角挂着不羁的笑,“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我只是让她认清一个事实。即便她能找回过去的人和事,也未必能找回那颗初心。感?情是最经不起现实考验的,假使那个人现在还活着,处境也未必比现在要好。她找回的多半是一个面目全非的废人!”
“砰”的一声,赵辰的手中的酒杯摔在桌上,用力指着他:“你无耻!”
他天生只会论理,却不会骂人,骂完一句就接不上下气了?。沈隰抹干脸上的水珠,似无事发生一样,讥诮道:“我是无耻,但你不能否认,这很有用。”
赵辰气笑了?,“有用?你当真以为没人看出你那点心思?你想趁虚而?入,也得看看对方是谁。我奉劝你一句,子非鱼,安知鱼之苦。莫要作茧自缚。你的脸虽然好了?,但心如果坏了,迟早会害了你自己。愚兄言尽于此,望你好自为之。否则咱们只能道不同,不相与谋了?!”说罢当场拂袖而?去。
这一次她又来,却见摊位上早已经坐了?一个人,回头,不是船飞雁是谁?她什么时候来的船山?
“我本就是船山人士,难道还不能回趟娘家?”船飞雁像往常一样熟络大方,熟料看见沈隰的时候,笑容逐渐缓了?下去,“沈大人!”
“江夫人!”沈隰拱了拱手。
船飞雁意味深长道:“原来沈大人整日撺掇陛下来船山,就是为了?这个人。”
她指了?指摊子上,“你既说她是驸马,为何她却连我也不认识?”
沈隰没有说话,只是嘴唇有些白。
这时,云种?忽然领着一队亲兵跑了?过来,将卜卦的摊子包围住。闹市上的行?人见状纷纷四散奔逃。
云栽恍然大悟,指着沈隰,“哦,我知道了?,原来你弄了?个假的驸马来诓骗陛下!你们好大的胆子!”
那算命的忽然惶恐莫名地站了?起来,连手中的竹杖都没抓住,摔到了地上。云栽再度看她,觉得她哪一点都不像岑杙了?。原来是个冒牌货,她真是瞎了眼,竟然为一个冒牌货生了?这么久的气!
沈隰忽然跪在地上,“微臣实在不知她是假冒的,请陛下恕罪。”
“你倒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实在太可恶了!陛下,杀了?他们!”
李靖梣眼波很是平静,并没有理会地上的人,“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走到那个算命的面前,把竹杖捡起来正要还给?她,这时候一个娇小的身影忽然从人群中冲了过来,横在了她们之间,张开双手毅然决然地挡在了相公面前。
“干神马,干神马?你想刺王杀驾啊!”云栽的气势不遑多让,摇手指着她,可是气坏了。
那女子眼中惶惶有泪,只是一句话不说。
李靖梣见状只好把竹杖交到那女子手中,“你们走吧,放心便是,这里没有任何人敢为难你们。以后,要好好地过日子。”
那女子不可置信地盯着她,随后接过手杖,搓了?下眼睛,扶着盲眼相公慢慢离开了?此地。
“陛下!这样太便宜她们了?!”云栽小声不满。
李靖梣没有理会,“云种?,你去联系下当地的官府,好生照顾她们,莫短了她们的衣食。”
“是。”
船飞雁忽然笑了?,“原来,陛下早就看出那人是假冒的了?。”
李靖梣没有否认。倒是云栽大惊小怪道:“原来陛下早就看出来了,那为什么不早说破呢?真是吓死我了?,还好还好,她不是驸马,要是驸马像她一样移情别恋了?,我还是宁愿她死了好。”
“不许胡说。”
云栽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嘴。
“师姐又是什么时候发现岑诤就是岑杙的?”
船飞雁笑容淡去,“是康德公主生辰日的第二天,我来宫里看她,在她手腕上看到了很深的镣铐印。那时我便知,除了她再没有旁人了。”说完,她抹去了?眼角的一点湿润,转眼又笑起来,“瞧我,把正经事都忘了?。你来船山这么久,竟然一次都不到我家来,也不去看看真正的岑杙,竟然被忽悠到这儿来。你可真是愁死我了?。”
“真正的岑杙?”李靖梣不解。
“就是船山书院啊!岑杙曾在那里求学五年,那里就是她的半个家。走,我带你去瞧瞧她曾经的学舍去。”
二人相携着离去,亲兵也很快散了,偌大的空荡荡的街头,只余沈隰还在跪着,无人理会。就好像自始至终不存在这个人一样。
那一晚,她在书院的学舍里同船飞雁一起喝得酩酊大醉。醉到极处,就学着船飞雁的样子,对着长天大喊大叫起来:
“岑杙,你知道吗?那个人长得真的和你很像,我很高?兴又在凡间看到了你的影子。只是他们从来不知道,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从来不是我之耻。他们连瞎话都不会编。真是蠢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