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日落黄昏时,学校的广播站又开始放起青春疼痛歌曲。
古树翠苍,掩映着红墙黛瓦,日落的光尽数倾洒在连廊上。
几个同学穿着墨绿色的夏天校服在走廊上打闹,一不小心撞到了正靠在陆晏存身上,吐槽学校广播站没品的叶相行。
叶相行佯装生气,嚷嚷着要和他们拼了,刚迈出一步就一个踉跄,险些被身后一脸坏笑着伸出脚绊他的陆晏存弄倒在地。周围的人放声大笑,叶相行转过身狠狠得瞪了陆晏存一眼,事情的罪魁祸首却只无辜的笑着朝他眨了眨眼。
叶相行一时有些失神——他是熟悉这个笑的,每次陆晏存恶作剧被拆穿,都会露出这种看似无辜至极,实则狡黠的笑,至少对叶相行来说,是一个无声的撒娇与讨好,让叶相行明知是他做的,却每每都会心软。
但这个笑,叶相行突然又觉得陌生了。
愣神的间隙里,叶相行睁开了眼。
入目一片漆黑,“我做梦了,”叶相行这样想到,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睡前他收到了徐总发来的消息,说是陆晏存的经纪人告诉他,陆晏存不拍了,结束了这两天在杭城的行程后就直接去京城赶其他的通告。
徐叔又附上了陆晏存住的酒店定位,没有多说什么,叶相行却明白他的意思——
错过了上次,就只能自己登门道歉,再争取机会了。
抛开过往恩怨不谈,陆晏存确实可以来演这个角色,只要演技过关,他的长相甚至会给这部戏带来很多的惊喜。
更何况叶相行自己私心也想......再见见他。
叶相行来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暗自下定了决心。
隔天清晨,叶相行照着徐总给的定位找到了陆晏存住的酒店。
他没有预约,不知道陆晏存的房间号,更没有陆晏存的联系方式,只能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干等——他甚至不知道陆晏存今天会不会出门。
碰碰运气罢了。
他百无聊赖得数着来往过路的行人,住宿的人走向电梯口,吃饭的人沿着扶梯或大理石贴面的旋转台阶盘旋而上,数到最后连叶相行自己都混乱了,大堂前台的服务生也来问他需要什么帮助。
叶相行说:“我等人。”并决定再数一百个人就去吃中饭,但转头又想到,要是去吃饭的时候陆晏存正好下来怎么办?
叶相行又不敢走了。
叶相行在美国的时候吃不惯西餐,前几年喝酒伤了胃,通宵赶作业和跟组拍摄又让他的作息极其不规律,他自己对身体又不太上心,有上顿没下顿也不甚在意,只要不饿就行,几年下来胃里的毛病不断,今天除了早餐买了点东西垫垫肚子就什么也没吃了,因为怕错过陆晏存出门的时间,叶相行连水都没敢喝,到最后也不知道数了几个一百,直到夕阳西下也没看见陆晏存的人影。
胃里绞痛着,牵扯着心脏都疼。
好像每次犯胃病的时候,叶相行面上不显,心里都会变得特别矫情,比如这次,他就一直在心里嘲讽自己:
“你说你这不是活该吗,当初是谁一声不吭就分手的,现在回来了又凭什么指望人家来拍你戏?”
“怎么这么不要脸?”
“怎么这么贱呢?”
叶相行疯了一样在心里辱骂自己,好像只有身体上的痛和心理上的痛持平了,才能填平他也不知道由何而来的落寞与难过。
胡佩焦急得走进酒店大堂,一双高跟鞋蹬得哒哒响。
她刚开完会,就接到陆晏存助理打来的电话,平时好好一胖乎乎小伙子,这时候被搞得欲哭无泪:“胡佩阿姨,晏存哥昨天晚上回来以后发脾气,把东西全砸了,今天打他电话也不接,敲门也不应,他都一天没吃饭了,我也不敢叫酒店的人来开门......怎么办啊胡佩阿姨......”
才多久没留意他就搞东搞西,一天到晚不让人安生!
胡佩气得牙痒痒。
她正想去前台拿房卡,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青年——
胡佩觉得有些眼熟,摘了老花镜一看,诶,这不是最近刚回国的那个年轻导演嘛!
胡佩当经纪人在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练就了一副过不不忘的眼睛,这小导演的老师大名鼎鼎,旁人只要稍微留心一点,都能知道他有一位来自中国的得意门生,更何况这小导演电影的投资人一直在接洽陆晏存,她想不认识都难。
她觉得叶相行来这里应该是和陆晏存的电影角色有关,她有心让陆晏存接触这些青年导演,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于是走上前去与他打招呼:“叶导,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叶相行抬起头,胡佩就看见这个很是好看的年轻人苍白着一张脸,嘴巴上半分血色也无。
胡佩吓了一跳,看叶相行因为胃痛而皱起的眉头都觉得这孩子可真是委屈坏了可怜坏了,孩子与叶相行一般大的胡佩顿时母爱泛滥,脑子里的算盘立马烟消云散,弯下腰来对叶相行嘘寒问暖,见叶相行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她的话,她二话没说小心拉起叶相行,往扶梯那走。
以前那些被胡佩拒了本子的导演编剧们要是看到了这一幕,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没有在胡佩面前犯一次胃病。
胡佩早就订好了包厢,本来是想借着吃饭的机会和陆晏存促膝长谈用的,但现下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叫服务员拿了一杯温水过来,又点了一碗养胃的小米粥和一些陆晏存爱吃的菜后,就匆匆跑下楼拿了房卡去收拾陆晏存。
胡佩是陆晏存妈妈的闺蜜,看着陆晏存长大,陆晏存叫她干妈,从小陆晏存调皮捣蛋被收拾了就往她家跑,她也把陆晏存当儿子养。
当初陆晏存顶着国内知名大学优秀毕业生的荣誉和毕业证,不顾家里的反对执意要当演员,和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又冷战了好几年,也是她承诺会照顾好陆晏存,他父母才松口让他来这个圈子里闯荡。
到了陆晏存房间门口,她敲了敲门——没人应声。
她也不管陆晏存听不听得到,打了声招呼就刷了房卡,一打开门,浓重的烟味就扑面而来,她开了灯,在满地狼藉里找能下脚的地方。
陆晏存坐在地毯上,看见她,只是默不作声的把手上那根未燃尽的烟摁进了烟灰缸里。
胡佩其实很懂得怎么收拾这小兔崽子,别人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是刀子手豆腐心,脾气差得要死,却从来不会在别人身上撒气,再怎么生气,至多也就砸一砸自己的东西。
于是她也一句话没说,进了洗手间找了块干净的毛巾浸了热水拧干,到陆晏存身边蹲下,像小时候一样把他的脸带着贴头皮的短发全给呼噜一遍,接着又弯下腰,把陆晏存扔了满地的东西一样一样捡起来收好。
没过多久,她就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陆晏存站了起来,和她一起收拾房间。
目的达成了,惦记着陆晏存一天没吃饭,胡佩便也没让他干太多事情,一把夺过了陆晏存手里的东西:“好了大少爷,脾气也闹够了,刚好干妈没吃晚饭,陪干妈下去吃个饭?”
说来也好笑,陆晏存一出道就火得一塌糊涂,有工作人员听见陆晏存叫她干妈,还以为他们两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胡佩费了很大的劲才把消息压下去,方不至于曝出来,现在陆晏存也只有不工作的时候叫才她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