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眼神炙热,忽地就将他烫了一下。
苏锦移开目光,好像这样就能从那种温度里逃离一样,低声道:“别这样。”
她却执拗得很,“我是认真的。”
他在她的注视底下,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如果真这样听话,前天布置的诗文,回去抄一百遍。”
“……”
他眼看着楚滢脸一苦,颓唐了一瞬,下一刻却又笑着靠近过来,少女的双唇如花瓣,一点一点地接近,“知道了,都听你的。那你看,我这么听话,是不是该……”
话的尾音,却被窗外一阵喧嚣吵嚷打断。
楚滢恨恨地闭了闭眼,心说早不来晚不来,这气氛破坏得荡然无存,苏锦却像如蒙大赦,立刻转头去看窗外,好像这就是天底下头等大事一般。
她摸摸鼻子,正懊恼让苏大人逃了,却见他的神色一凛,当真郑重起来。
“怎么了?”她边问边凑过去。
苏锦遥遥一指,“你看。”
大街上挤挤挨挨的,人头涌动,有欢呼奔跑的,有伸着脖子张望的,还有孩童穿梭其间,拍着手蹦跳,全不似寻常赶集行路的景象。
人群的远处,是一队甲胄将士,因为骑着高头大马,哪怕在如此拥挤之下,都格外显眼。他们走得很慢,像是在避让穿梭的人流,又像是在接受百姓的欢呼和尊敬。
渐渐地走近了,为首的竟是一个男子,眉目英挺,身姿矫健,穿着这身甲胄,竟格外相称,比之身后的女将还要飒爽几分,阳光落在他脸上,端的是意气风发。
雅间不过在二楼,下面人群的欢呼议论声清晰地传来。
“这是咱们的将士呀,在西疆那个寸草不生的地方苦战了这么些年,如今好了,可算是班师回朝了。这仗该是打完了吧?”
“都回来了,那一定是打完嘞,可太好了,打仗最要不得。”
也有孩童稚声稚气:“爹爹,那个骑在马上的怎么是个大哥哥呀?男子也可以当将军的吗?”
楚滢和苏锦对视一眼,俱是极兴奋,又有几分严峻。
威宁大将军,叶连昭。
他们通过密信,从前线调回来的人。
他如今身后的,不过是少数将领,一同入朝觐见,陈述战功罢了,而更多的,那数万天机军将士,已经前往洛州,他们原本该驻防的地方。
有他们在,即便恭王如前世一般叛乱,京畿亦大致无恙,只是眼下,他们瞒天过海闹了这么一出,也不知恭王在府里突然得知天机军回了朝,会是什么脸色。
楚滢扒着窗口往下看,忍不住就轻笑了一声。
苏锦看她,“这么高兴?”
“天机军回来了,恭王的气焰就弱一些,让你头疼的事就少一些,我能不高兴吗?”
他微微扬了扬唇角,“明天的朝堂之上,可要精彩了。再坐一会儿,等人流散去了,便回宫吧。”
“好。”
楚滢趴在窗边,懒懒看着天边渐斜的日头,嘴角止不住地扬起。
苏大人聪明一世,没想到这样好骗。翠山楼好歹也是京中有名的酒楼,来的多是官员富商之流,哪有这样不懂规矩,推门直入的歌伶。
分明是写在菜牌最后一条,她方才悄悄点的来着。
第16章 火器 事业线。
次日早朝后,卿云殿空前的热闹,楚滢、苏锦、叶连昭,三人围坐着说话。
一旁伺候的宫人忙里忙外,也格外有劲头,毕竟,他们这位陛下成日里往桐花宫跑,自己这里反倒简简单单的,也不费什么事,令他们极是没有成就感。
今日,才总算是有些帝王寝宫的派头了。
叶连昭坐在对面,朗声大笑:“方才早朝上,恭王和兵部尚书的脸色,当真好看。”
苏锦也笑了一声:“大将军出其不意,举朝震惊。”
他们此番密信往来,将天机军密调回朝,因着中途分两路走,只有叶连昭带着少数将领进了京,一路上又快马加鞭,不住驿站,着实是很掩人耳目,当真没有让恭王发现。
直到昨日入城,才被众人知晓,但是木已成舟,要动任何手脚都已经晚了。
今天的早朝上,恭王那张脸都快黑成锅底了,也绷不住向来装得恭敬沉稳的面孔,不惜站出来质疑朝廷,西疆战事未毕,为何要调天机军回朝。
结果呢,叶连昭竟从衣裳内侧抽出一封信笺来,抖了抖,道:“这是额卓部给我送来的求和信,同样的信,我收了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次次都连夜写了书信,连同原件,快马加鞭递回兵部。”
他长眉入鬓,一笑起来,格外英气,带着几分不好招惹,“但是兵部却说,一封也没有收到过。臣斗胆给陛下建议一句,咱们大楚朝这邮驿,可有些丢三落四啊。”
楚滢心说,这可真是个妙人。
她坐在龙椅上,一派天真,“这驿站是归哪里管来着?”
身旁苏锦就低声回答:“回陛下,驿站设立之初,便是为了及时传递军报,不至延误,因而也是兵部管理。”
“哦,这样。”她扬声就冲倪雪鸿道,“倪大人,你该回去好好查查呀,怎么兵部自己的人,误了兵部自己的事,连大将军送回来的书信,都能丢它个十回八回,这要是额卓部真与我们力战,有什么要紧的军情,岂不要误了大事了?”
倪雪鸿众目睽睽下,闹了个大红脸,连连告罪,发誓回去后必将细查整顿,绝无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