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是真的,感激也是真的,所以这辈子她既无法恨他,也无法爱他,她只愿与他烟水两忘,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次日早,裴卿卿因为告了假,并没有上衙。
她脖颈上的淤痕还在,也不便去看英欢,用过早膳后,索性便出了门。
随行的是麻姑,听裴卿卿吩咐去谢家书肆,她的神色有片刻的不自然。
裴卿卿也想到了上次去谢家书肆发生的事,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放心,这次我不会逃走。”
麻姑尴尬的抿了抿唇,裴卿卿想起什么,忽然看着她又问了一句,“你很会制药?”
麻姑迟疑的点了点头。
裴卿卿轻磕了下眼皮,看着她道,“可能制药翻一片人的迷.药和能保证人在凌迟中始终有知觉的药?”
麻姑迎上裴卿卿冷漠而幽深的目光,下意识的摆头,“不能!!”
裴卿卿失望的“哦”了一声,车厢里沉默下来,不知过去多久,她忽然看向表情纠结的麻姑,淡淡道了声,“你可能想岔了,我没想凌迟陆淮安。”
麻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裴姑娘的话,她不敢信。
裴卿卿也没再理会麻姑,不是自己的人,用起来到底不顺手。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文墨街停下,裴卿卿扶着麻姑的手下了车,径直往谢家书肆走去。
掌柜的还记得裴卿卿,见她进来,立刻上前道,“公子来了,有些日子不见了。”
裴卿卿微微扯了下唇,“谢公子这些日子在京中吗?”
掌柜的道,“我们东家在京都,公子要见见他吗?”
裴卿卿摇了摇头,“这倒不必,替我向他问个好就是了。”顿顿,又道,“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可送信到延政街澜苑。”
“小的记下了。”掌柜的答应了一声。
裴卿卿冲他微微颔首,便往二楼去了,她记得刑罚相关的书是在二楼。但没想到,刚榻上二楼,就看见在书架前选书的宋厉。
她拎着袍摆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在扭头就走和迎难而上之间犹豫。
第058章 陆淮安,你要脸吗?
就在裴卿卿犹豫不决间,宋厉忽然转头朝她看来,背着光,他下颔的弧度流畅而精致,但神色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宋大人!”她踏上二楼,放下袍摆恭敬的叫了一声。
宋厉疏离的颔首,“裴郎中。”
裴卿卿僵硬的勾了勾唇,“两年前,大理寺大牢之中,多亏宋大人援手,”她客气的道谢,顿顿,又补了一句,“大人若要买书,可以记在我账上,就当是谢礼了。”
宋厉因为她的话,微微皱起眉头,音质如冷玉相击,“两年前的恩,到今日才想起来报,裴郎中倒是懂礼数的很。”
裴卿卿被他当面嘲讽,脸上不由白了一白,接着躬了身子,郑重的拜道,“是我的不是,宋大人若还有别的要求,您只管提就是,只要我能办到,定不推辞。”
宋厉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沉吟了片刻,眼中含着一抹深意,道,“听闻奉国将.军手中有一把重弓,名为蚀日神弓,宋某不才,倒是觊觎已久。”
裴卿卿站直身子,猛地抬起头,“宋大人说的是……镇国公府传了几百年的那把神弓?”
“不错。”
“我办不到!”裴卿卿断然回绝,眸色凝重道,“请大人换个要求。”
宋厉看着面前骨量纤细,看似脆弱易折实则却再温柔坚忍不过的女子,嗤笑了一声,“到底是办不到,还是舍不得奉上陆淮安的心头好?”
裴卿卿被他这般问到脸上,忍不住皱起眉,“大人难道不觉得自己在强人所难吗?”顿顿,又道,“将蚀日神弓作为谢礼请恕我办不到,不过大人若真的喜欢这把神弓,我倒可借来予你一观,就以三天为限。”
“好!”宋厉颔首允可。
裴卿卿松了口气,而后目光一转,看向他面前的书架,问道,“大人是在选刑罚相关的书吗?”
宋厉听她这般问,点了点头,心情不错道,“谢家书肆不错,常能搜罗到一些古籍、珍本,我每月都会过来一次。”话落,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裴卿卿一眼,“你也想选这一类书?”
裴卿卿“嗯”了一声,没有否认,顿顿,又看向他,恭敬诚恳道,“大人是此道行家,可为我推介几本吗?”
宋厉看向她,目光微凝,像是在研判审视她,过了片刻才微微点头,然后熟稔的从书架上取下几本书,直接递给她,“都是细述历朝历代酷刑的。”
裴卿卿接了过来,颔首道谢。
宋厉淡淡看了她一眼,又给自己挑了几本书,便离开了谢家书肆。
裴卿卿在他走后,没待多久,也带著书下了楼,付过银钱,出了书肆,正打算登车,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吵嚷声,她循声看去,只宋厉站在人群中间,异常显眼。
考虑片刻,她到底还是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才发现是一个穿着五品官袍的中年官员在指使随从殴打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伯,而旁边一个梳着通房头的妙龄少女跪地求情,磕的额头上一片青紫,中年官员却毫无动容,他冷眼看着两人,尤其是少女,道,“想让我放过你祖父,好啊,那你将衣裳褪了,绕着京都走上一圈,我今日就放过他!”
少女听中年官员这般说,顿时煞白了脸,浑身抖得如筛子一般,梨花带雨的脸上满是绝望,仰面看着男人颤声哀声道,“大人,我愿意替我祖父一死,只求您放过他!”说着,似是为表自己所言非虚,她拔下头上的簪子便要血溅当场。
中年官员见状,一脚踢了过去,将少女手中的银簪踹飞,少女直接摔倒在地上。
老伯听着孙女的痛呼声,嘶哑的哀嚎了一声,他的脸被踩在地上,冲着中年官员目眦欲裂道,“骆寒,有什么怨气,你冲着我方佃生来,你放过阿霁,她是无辜的……”
“方霁无辜?”中年官员也就是骆寒冷笑一声,蹲在了方佃生的面前,用力揪住他脖颈处的衣服,额头青筋毕露,反问道,“那我的女儿骆柔是死有余辜吗?你还记得我当初是怎么求你的,我求你放过我的阿柔,我愿意为你方家当牛做马一辈子,可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穷人家的女儿生来就是卖的!然后强收她为通房。”
“至此,若你好生待她也就罢了,可你醉酒之后,为了一时颜面,竟将她送给酒桌上的宾客,九个人啊,闹得街坊尽知,你还嫌她脏,将她又遣送回来,你知道她最后是怎么走的吗?她将自己浸在烧滚的开水里,活活溺死,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好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