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裉倒是将裴卿卿与下属的对话听得分明,但无奈下.身实在疼得要命,根本无暇插话,直到侍卫将马车赶回城里,他才堪堪缓过来,气息微弱的朝外面吩咐了一句,“韩让,去附近的医馆。”
韩让也是这时才发现车里的主子不对劲,他心下不安,连忙驱停马车,掀开帘子问,“郡王爷,您……身子不舒服?”
萧裉看向韩让,狠狠的骂了声,“蠢货,爷的命根子都要让人给砸碎了,你还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让对方从你眼皮子底下给跑了!”
韩让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才反应过来,裴公子方才那个笑是什么意思,“属下这就让人将她追回来!”他想要将功补过。
萧裉摆了摆手,“这事以后再说,你先送爷去附近的医馆。”
韩让应声出去驾车。
萧裉松了松腰带,自语道,“这几年跟楼子里的姑娘厮混久了,都快忘了良家女多贞烈了,不过她也不是什么良家女……定是被陆淮安这厮调.教偏了。”
终于赶到附近的医馆,萧赫试着起身,整个下肢疼的又是一阵抽抽,没得法子,只好让韩让抱他进了医馆。
因是下三路病症,倒是有单独的隔间,但萧轲一见面前胡子花白满脸皱纹的大夫就皱起眉头,“不能换个女大夫来吗?”
老大夫闻言看向韩让,他觉得床上那位脑子可能也有问题。
韩让掂量了了下主子的要求,反问老大夫,“方才大堂里不是有位年轻的女大夫?”
老大夫气的满脸通红,“你让老夫的孙女帮他看下三路的病症!!!算了,你们干脆去别处罢!”
韩让一脸尴尬的瞧向自家主子,“不如您忍忍,片刻功夫也就过去了。”
萧裉已经疼了一路,也不想再换地方,直接偏过头去,“算了,就他吧。”
韩让朝老大夫摆了个邀请的手势,“您请!”
老夫人阴着脸坐下,撩起萧裉衣摆,检查了一阵子后,道,“还有救,养上半年就差不多了。”
萧裉闻言,转回脸怒瞪向老大夫,“你确定你不是恩将仇报?”
老大夫将萧裉的横眉怒目看在眼里,替他放下衣摆,道,“贵人也可不听医嘱,后果自负便是。”
“……韩让,去拿药!”萧裉气的直喘气,但末了还是妥协了。
韩让随老大夫出去,不多时,拿了一堆的药回来,一一向萧裉道,“这是清晨涂抹的,这是夜里涂抹的,这是内服的,三碗水煎成一碗药。”微顿,他拿起一只白色的瓷瓶道,“是郡王亲自涂药,还是属下代劳?”
萧裉变了脸色,“你敢!!”
韩让将药瓶放下,“属下去外面等郡王。”话落,便朝外走去。
“回来!”在韩让差点摸到门把手的时候,萧赫开口又叫了一声。
韩让深吸了口气,转回身走到床边,正要拿起药瓶为主子上药,萧裉却握着玉扇在他手背上狠狠的抽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韩让面上浮现出一抹委屈,“不是郡王叫属下回来为您上药吗?”
萧裉冷笑,“你想得美!送我去清兰那里!”
徐清兰,年方二八,原是扬州出了名的瘦马,后投了萧裉的缘,被收为妾室,上月萧裉来苏州府游玩,她是唯一一个随侍的女眷。
韩让这才明白自己会错了意,尴尬的垂了垂眼皮,上前抱起萧裉,顺便拎着药朝外走去。
再说裴卿卿,她上了渡船后,却没随船前往榕城,而是趁渡船在梁溪停靠时,直接下了船。
说起这事,还多亏了谢令青,当初为了以防万一,他并不是只为她准备了一份路引和户籍,而是多份,其中有一份便指向了梁溪。
这次,裴卿卿吃一堑长一智,没有在府衙附近租赁宅院,而是将位置选在了梁溪城的文溪书院附近。
她用了两天时间才将住的地方收拾好,仍旧是座小两进,前面一进是铺子,她打算卖些笔墨纸砚,后面则是座四合院,院里有水井,还有极为妥帖的厨房,为着方便,她已经换回了女装……
京都,在宋厉将裴卿卿案子的卷宗呈到御前那日,皇上下旨宣了陆淮安进宫。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走进御书房后,陆淮安恭敬的跪地行礼。
皇上抹了把下巴上的短须,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但片刻后,终究还是绕过御案,亲自将他扶了起来,道,“许久不见你,过来坐,我们舅甥好好的说说话。”
陆淮安被皇上引着,在御案对面坐下,皇上绕回到御案后面,将已经拟定的一份诏书交给他,“瞧瞧。”
陆淮安接过,打开看了一眼,诏书将裴卿卿惨死一案定为意外,另追封她为工部郎中,秩五品。
“可满意?”皇上打量着他的神色问道。
陆淮安将诏书放回,冷瘦的眉眼看了回去,“皇上已经决定了,不是吗?”
皇上被他这般看着,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然呢,你要让整个庞国公府为她陪葬吗?淮安,你怎么就不明白,裴既白他只是一个小人物,小人物的死是微不足道的,便是她死上一千回,也撼动不了庞国公府,如今,朕能赐她死后哀荣,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破例了。”
“微臣明白!”陆淮安站起身,朝着皇上又拜了一下,“微臣替既白谢皇上恩典。”
“你能明白就好。”皇上松了口气,过了片刻,又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陆淮安听皇上这般问,忽然一撩袍摆,跪倒在地,“启禀皇上,微臣想请命驻守西北,守卫我庆朝边疆,让匈奴百年之内再不敢进犯。”
“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陆淮安道,每一个字都仿佛都掷地有声。
皇上停了片刻,斟酌着道,“那你的婚事……要不还是先成了亲,再启程去西北。”
“不必了,”陆淮安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微臣也不知道自己会死在那一日,无谓再祸害旁人!”
“你决定了就好。”皇上沉吟了很久,妥协道。
“皇上若没有旁的事吩咐,那微臣就先退下了。”
皇上看了他片刻,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提道,“过两个月就是朕的生辰,届时番邦来朝,京都是要戒严,你等过了这个节骨眼再启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