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牛仔的便服搭配帆布鞋,简便又舒适。
而岸边露伴也是牛仔的衣服――只是比她多了几个大洞。
今天没有月亮,只有繁星满空,闪烁着不多的光辉,所以夜色也格外地暗,如果不是露伴的耳坠过于亮眼,沙罗甚至可能找不到他。
两人并肩而行,脚步交错缠绕,身后的影子一长一短,耳边偶有蝉鸣,但气氛还是在安静中渐渐走向某种暧昧。
“对了,”不知不觉中他们走到了一个玻璃与钢架建成的小隔间前,露伴眉头一挑,询问道,“你成年了对吗?”
“是的。”沙罗抱臂。
而露伴并没有选择情侣间常会在夜色下做的事,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方纸盒,摇了摇,“那你,试过这个吗。”
沙罗接了过来,熟悉的味道萦绕上鼻尖,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是烟,而且是琴酒常常抽的那一款。
“你试过了?”带一点挑衅的性质,她反问。
“没有,”露伴耸肩,“一般来说,少年漫里不需要烟。”
他刚一眨眼,沙罗就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但你要画的不是一般的少年漫对吧?”“但我要画的不是一般的少年漫。”
两人相视一笑,几乎称得上是见面以来最和谐的一幕。
随后他们就走进了为烟民准备的吸烟室里。
沙罗率先走了进去,里面经久不散的烟味让她略微皱眉,但常年跟在琴酒旁边的她还是很快适应了这种环境。
转身,露伴已经走了进来,空间一下子显得逼仄很多,显然杜王町这种小镇没有充分考虑到烟民们的需求。
隔间里也同样没有灯光,沙罗只能听见咔一声后,有火苗窜起,点燃了细长的香烟,短暂的光明中,露伴的脸格外清晰,面孔的线条也在浓重阴影的衬托下如同刀削斧割的艺术品。
但很快就只剩火星点点,有一缕袅袅的青烟飘起,沙罗抽动鼻子,似乎已经闻到了更重的,以烟味、烈酒和火药铁锈味组成的某种味道。
那是琴酒身上的味道,曾经一次沙罗因为失血过多身体冰冷,他就将自己的外套丢到了她头上。
在表层的古龙水味道散去,底下的气息涌上,昏昏沉沉中,沙罗拖动脚步跟上了他,她不敢落下。
“你先,还是我先?”露伴的一句话将沙罗从发凉的回忆中拉了出来,沙罗摸索着,找到他的手,“我。”她顺着那只比自己大上许多的手往下,温热的肌肤让她忍不住多汲取一点热量。
她摸到了烟。
她要取下,却一时间没有抽动,“露伴?”她疑惑。
他松开了,沙罗才得以取下这支已经燃了一小截的烟。
回想着记忆里琴酒的模样,她抖动一下,雪白的烟灰就像滑落的积雪,簌簌往下。
第22章
烟是细细的一支,一点点火光照亮了沙罗的手,上面是露伴设计过的指甲。
她把烟移近了脸,于是微微翘起的唇、一小段白皙小巧的下巴也被这朦胧的光覆盖了,沙罗之前把头发扎了起来,露出了那截脆弱如白瓷的脖颈,但还是有几缕碎发在她鬓角耳旁晃荡着。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夏日的天气总是这样的,晴雨不定,就像人心一样难以预测,雨点打在单薄的隔间玻璃上,就像急促的鼓点,敲击在了露伴的胸口,使他生出一种难言的憋闷感,这种感觉似乎又在尼古.丁的气味下发酵成了冲上脑门的一种烦躁与微微的眩晕。
他绝不承认是因为太过专注于看着眼前的人,一时忘记呼吸导致的。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拿出笔来记录这一张画面,也许是因为吸烟室的内部过于狭窄,窄到他只要一低头,就能与沙罗额头相抵,看到她眼中的自己。
沙罗已经吸了一口,烟草的味道冲进嘴里,让她一时间唾沫分泌,但很快喉咙就干涩起来,那团烟气被她轻轻含在口腔里,微微眯眼,她仔细感受着这样的味道。
为什么琴酒会着迷于烟呢?沙罗心底一直有着这个疑惑。
他喝酒,但他从未醉过,虽然她在的时候没见过琴酒有女人,不过想来他也不是完全不近女色,但女人显然不会让他失控……食欲?沙罗眼角下落了一点,他有时候简直像没有味觉的怪物。
只有烟,这个对于沙罗来说,一开始气味难闻最后却不得不适应的东西,琴酒则是从不离身,也许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过,沙罗曾经悄悄数过琴酒一天之内会抽多少,那个数量显然和仅仅为了清醒所需的数量不符。
这个习惯甚至让琴酒不得不用起了古龙水这种有可能暴露自己的东西,否则他所经之地,总有人捂鼻躲开的话显然太过醒目了。
她吐出了烟,可舌根处的味道还是久久不散,她下意识地伸出了一小段舌头哈气,辛辣的感觉让她不太适应。
外面的雨带来的湿气顺着缝隙往隔间内蔓延,沙罗的呼吸都黏重了不少,却帮她缓解了一些喉咙的干涩。
“有这么辣么。”岸边露伴自然地接过她手里剩下的半支烟,指尖碰到一点濡湿,那显然不是雨水造成的――他看到了夜色下沙罗还带着润泽湿意的唇,他目光略一下移,就看到了烟嘴上,一圈浅浅的淡红色唇印。
他把烟横在鼻尖闻了一下,果然在烟草之外,多了一股淡淡的巧克力味,似乎是甜的。
“我说了不算,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沙罗已经回味完了刚才的感觉,她没有被呛到,一来这个味道熟悉,二来她只是在嘴里含了含,并没有过肺。
转头就看到露伴把这一支烟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研究,恨不得把烟屁股戳进自己鼻子里一样。
“它快没了。”于是沙罗好心提醒道。
雨点已经稀稀拉拉,看来这只是一场骤雨。
于是,露伴深吸了一口,火星简直要变成一簇火苗,一路往后燃烧着,随后沙罗就看到他闭上了眼。
他应该是和自己一样,在尽量多地感受这个味道吧?沙罗这么想着,稍稍凑近了些。
刚刚没有镜子,不知道自己第一次吸烟时是什么样,现在有这么个样本在眼前,不看白不看。而且以沙罗的估计,露伴那种死犟死犟的性子,应该是即使被呛到也会强忍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