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茹辰时醒过一回,但看到傅寄舟抱着她睡得正香,自己也还有点困,便干脆翻了个身,整个人埋到他怀里,继续睡。
两人这一睡,几乎快睡到了午间,要不是竹笙过来传信,说大人有事跟小姐说,花庭都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人叫醒。
温茹听到外头的动静,自己起来了,看着仍睡得香甜的傅寄舟,倾身捏了捏他鼻子。
瞧,这不就自食苦果了。日不日,夜不夜的,多伤身体。
温年月找她没说什么,只是问了问最近温家商铺的情况,温茹一一回禀了。
如今,除了外地的账目还要些日子才能拿到以外,炜京城里的铺子都查过一遍,论理没有可钻的空子,就连温家西府那边的商铺,她也大致看了看她们给过来的账目,一切正常。
“那便好,不管程王如何打算,我们先将自己的本事练扎实总是没错的。”温年月虽然没去盯着,但女儿做了些什么,她还是知道一些,心下认同且满意,“还有之前你提的顾丞相一事,我们的确发现有苗头了。好在,陛下昏迷不醒,太女拿到了陛下的印鉴,借助陛下留下的势力,将顾丞相排挤出金银私矿一案以外。如今,金银私矿一案已经查了一半,该取缔的取缔,该判决的判决,但阿舟母亲的判罚却迟迟未定,我猜测太女她们想在程王、秦国公府认罪伏法之前,把这个案子一直拖下去。”
“程王、秦国公府只能女皇亲自惩处吗?证据确凿,太女手上也有了实权,为何不能直接判处?”
程王毕竟是原书女主,温茹始终心有忌惮,直觉她不会束手就擒。太女如今想拖下去,拖到程王、秦国公府与傅菱继续在女皇面前对峙的一天,但万一拖到了程王将造反的准备工作一一做好,到时候江山易主,后悔都晚了。
“秦国公府地位不同一般,便是在金银私矿一案中罪证确凿,也很难按律法来惩处,须得女皇先将秦国公府的特权撤销才行。”温年月叹了口气,“太女那边也难,女皇昏迷不醒,太女若是贸然对程王、秦国公府出手,容易被套上姐妹相残、争夺皇位的罪名,徒惹非议,对日后朝政安稳不利。”
温茹听了,也跟着叹了口气,她好像有点和太女共情了。便是条龙,在炜京城这块地方也得时时盘着,处处受掣肘,真不痛快。
等她从温年月处回来,傅寄舟已经起身,正坐在窗下,垂首懊恼自己怎么又起晚了,做好的衣裳也没有来得及让温茹换上。
“这几日剑练得如何了?”温茹进门来看到他,便笑盈盈走到他身边,捏着他下巴,微微倾身,左右看了看他的脸颊,怕昨晚自己没有分寸,让他脸上受了罪。
好在那药粉的确不怎么伤皮肤,一夜过去,面皮白嫩水滑,并不像受过折腾的。
温茹的脸离他很近,浅浅的呼吸几乎要扑到他脸上,傅寄舟脸上微红,更觉得被她认真的瞳眸看着,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每日都练了,今日……今日时辰过了。”
“那午憩之后,我陪你练吧。”温茹见他往后缩,便放了手,拿起他身旁小案上的书,坐在旁边的圈椅上随手翻了翻。
傅寄舟唇角低垂,微微抿了抿,又不喜欢温茹离他远了,偷偷往温茹旁边坐近了些。
“左右这两日得了闲,晚间我带你出去逛逛。”
温茹放下手中的书,提议道。书中她随手翻到的那一页正好写的是花灯节,灯火缤纷,游人如织,写得很是热闹。这几日虽然不是花灯节,因女皇抱恙,京中宾宴也少了许多,但炜京的夜晚不可能沉寂,该有的热闹都还在。
“嗯。”
傅寄舟点头,眼角藏不住欣喜的情绪,又听温茹说:“好生练剑,身子骨练结实些,往后没有甚么大事,出门便也带着你,免得你一个人窝在家里长霉。”
傅寄舟一愣,他没想到,温茹让他练剑、锻炼,是为了这个。
第52章 温家嫡女正君的位子。……
夜晚难免黑魆魆的,但热闹的地方从不缺百盏千盏流光溢彩的灯火,此刻从温茹、傅寄舟脚下延伸到街市的另一头,无数的灯盏像是要将夜晚照耀成白昼。
像这样的街市,长乐坊有横纵七条,没有宵禁的特权使得这里的每一条街市入夜便都化作一条卧着的绯红长龙,直到天际鱼肚白的时候才渐渐褪去颜色。
两人从街市中央走过,两侧吆喝着稀奇古怪物件的小贩热情十足,恨不得上前将她们拦住,好好介绍自己卖的好货。
以前傅寄舟年纪小,温茹嫌弃这里鱼龙混杂,从没带他来过这里,反倒是去前洲之前,他自己跟谷昉偷溜出来过。但他那次出来是为了摸清赵红的行踪,走过街市的时候并未对两侧的风光多看一眼,如今被温茹带着,有温茹的陪伴,他看什么都新鲜。
一路上,温茹怕她们被人群冲散,右手牢牢牵着他的手。两人走得极慢,看到好玩的,温茹便会停下带着他一起过去看,将那女儿家才会用的彩带珠钗往他头上戴,见他发窘,才放下哄他。
“累不累?”温茹拉着他朝不远处一个酒楼缓步走去,走动间,宝蓝色裙衫中细致皎洁的玉兰花绣纹若隐若现,将她衬得清雅明澈,与周遭的红尘俗物泾渭分明地区别开。
这是傅寄舟为温茹做的新衣裙,裁制、绣纹、缝工,一一都是他亲手所做。男子手拙,一般做不来太精巧的活儿,许多做惯了绣工的夫郎、郎君大多也只能做出中等品相,卖不上高价。
傅寄舟可能性子本身就有些细软,坐得住,给温茹做这件衣裙上更用了许多心思,所以每一针每一线都一丝不苟,便是放到温家成衣铺上挂起,也毫不逊色。
为了跟温茹这件衣裙相衬,他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袍衫,外罩了一层玉兰花暗纹的白色纱衣,脸上的面纱亦是同色同料,跟温茹站在一起极是登对。
沿途走来,便有许多有眼色的小贩将她们夸成天作之合的新婚妻夫,怂恿温茹为小夫郎买这买那。
温茹自然没有那么好怂恿,但无奈,那些商贩都是老油条了,一句话赶着一句话,动听得很,温茹扬扬眉,大手一挥便都买了,害得后面跟着的随从大包小包抱了一大堆,就连傅寄舟手上也提了一盏兔子形状的花灯。
“不累。”傅寄舟紧紧牵着温茹的手,落后一步,将手中的花灯往自己身边拢了拢,以免被旁人撞到。
温茹侧转身来,将他手中的花灯接过,笑着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酒楼:“不累也该停下来休息休息了,一会儿东三街会放烟火,那处酒楼的三楼视野极好,我们去那等着看。”
傅寄舟点头,紧紧抓着温茹的手,瞥了一眼不远处东三街屋檐较高的一处建筑,眼底眸光随着檐角的红灯笼晃了晃:“锦衣经常来这吗?”
东三街是南风馆聚集的地方,穿着暴露的小倌们有时甚至会站在街边搔首弄姿,抛媚眼,傅寄舟和谷昉曾路过那里,谷昉还很嫌弃来着。
温茹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处建筑,心下了然,转过头来笑着揽住他的腰,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我们进的是酒楼,又不是卖醋的小店,我怎么闻着一股酸不溜丢的味儿啊,莫不是后厨的醋瓶倒了。”
被温茹挑破心思,傅寄舟觉得有些难堪,头朝温茹倾了倾,若不是顾忌着在外头,只怕已经偎依上去,嘴硬道:“我没有……我随口问的。”
“我也没有,是沈愉约在这里时说有烟火可以看的。”温茹揶揄一笑,朝三楼抬了抬下巴。
傅寄舟抬眼看去,沈大小姐果然眉开眼笑地趴在三楼栏杆处,朝她们招手。
傅寄舟心下更难堪了,面纱下的脸颊偷偷染红,觉得自己刚刚试探的样子一定很小气,很好笑。
温茹捏捏了他的手,拉着人拾阶而上,傅寄舟不再多言地乖乖跟在她后面。
刚走过三楼右手的第二个包厢,从里头走出一行三人,打头的女子穿着紫色滚金边的衣裙,见到温茹、傅寄舟从眼前经过,开口的语气有些惊愕:“傅大郎君?”
温茹、傅寄舟齐齐顿步,转过身看向出声的人。
认出人,温茹眼里闪过一抹讶色,程王凤溪不是被软禁在她自己的私邸了吗,怎么胆子这么大,竟敢出现在这里?
傅寄舟也认出了来人,默默退了半步,将自己半掩在温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