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寄舟睁大了眼睛,脸颊稍鼓,想到温茹恐怕真做得出来,抿紧嘴巴重把头埋下去,像是生闷气了。
温茹刚想着要不要哄哄,傅寄舟忽然坐起身来,紧张兮兮地问:“太女许下这样的承诺,是不是对锦衣提要求了?提的什么要求?苛刻吗?锦衣会不会吃亏?”
温茹摇头,停顿了一会儿,开口细细解释:“没吃亏。程王谋逆怎么着也有我、有温家一份功劳,再加上,太女以后当了女皇,还需要温家和我为她办事,我一提要求她就答应了。”
傅寄舟神经松快下来,说到这个份上,他不可能还不信。
“商谈大事的时候,锦衣怎么能拿这样的小事提要求?”傅寄舟耸了耸鼻子,心里暗觉太女肯定占了大便宜,温茹那般辛苦,不应该拿更大的酬劳吗?
想是这么想的,但他心里却又甜滋滋的。
温茹是当真时时刻刻把他的事记挂在心上了。
温茹怎么这么好?好到将他心里见不得人的占有欲和贪婪全勾了出来。
傅寄舟揽着温茹的腰,一边小心偷看温茹的神色,一边悄悄收紧自己手臂,不让她发现地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
马车很快到了温家东府大门,温茹扶着傅寄舟下车,见自家门口守着许多穿着甲衣的女兵愣了一下。
一名小将走上前来,拱手道:“我等奉太女之命,守卫温家,多有得罪,请温小姐多包涵。”说完一招手,那些女兵便秩序井然地离开。
太女估计是怕温家得了消息去救人,扰乱了她想将人引到承天门的计划。
果然还是那个心思深沉,喜欢走一步看十步的太女。
太女的人一走,温家东府的大门就开了,桃红飞快地跑了出来,哭哭啼啼的:“小姐您可算平安回来了,您若是还不回来,桃红便是翻墙,与她们打一架也要出去找您……”
身为男子的竹笙反倒显得镇定,目光在温茹和傅寄舟身上打了几转,见都安然无恙,松了口气,转身去给还停在门口的车夫结赏钱。
等他再回来,温茹还在笑话桃红,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
竹笙听她语气轻松,脸上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了笑,缓步走上前道:“小姐,大人很是担心您,但知道这一夜,您和表少爷定是路途劳累,所以让您其他事都不用管,先回院子里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去找她。”
听了竹笙的话,温茹脸上的笑意微收,没回话,只点了头,拉着傅寄舟往府里走,在路过中庭的时候,脚步顿了顿,目光看向通往温年月书房的方向,很快又收回,僵住脖子,埋头往后院去。
竹笙站在中庭,目送温茹和傅寄舟离开,等看不到她们身影了,方才转身,脚步匆匆去回话。
接到太女密信之后,大人已经知道小姐大概率不会出事了,但人生在世,最怕万一,所以,大人才会派他一直等在大门口,只希望,小姐平安回家的时候,她能尽早知道。
“锦衣?”傅寄舟忽然觉得温茹有些反常,不由得往回攥了攥温茹的手,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温茹脚步被他拉得一顿,索性就站住了,垂眸无声了一会儿,抬手揉了揉眼睛,回道:“累了,有些困。”
傅寄舟拉住她揉眼睛的手,看到她手腕上还没散去的淤青,很是心疼,觉得自己这时候还将人拉住,耽误温茹回去休息,很不应该,连忙揽着人往前走:“那我们是要快些,回了院子,锦衣就好好休息。”
“嗯。”温茹点头。
花庭、谷昉站在院子口,看着温茹和傅寄舟相互依靠着回来,连忙快步走过来,一人一个扶住。
两人眼眶都有些红:“小姐,表少爷,你们没事就好。”
傅寄舟应了,吩咐他们快些去准备吃的、热水,温茹累了很久,需要早些休息。
珩雪院自是陷入忙碌,很快,温茹和傅寄舟便一起舒舒服服地在床上躺好。暖融融的锦被包裹着她们,让她们每一寸绷紧的神经和板正的骨头都酥酥软软的,眼睛一闭便能陷入沉睡。
傅寄舟便是这样,被温茹抱着,很快在她怀里安然入睡。
温茹却睡不好,眯着的时候,脑子一直不停工地在组织语言,怎么说服怎么说服,刚想出一套,又立马推翻,翻来覆去,翻来覆去,折磨得温茹鬓角冷汗连连。
咬着嘴唇,温茹终于还是认命地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怀里已经安睡的傅寄舟,心软了软,伸手小心地将身上的被子拢在他怀里,自己则抽身起床。
“小姐,您怎么起来了?”
温茹虽然回来了,但花庭还有些悬着心,因此一直守在门口,见温茹没躺下多久就穿戴好衣服出来,惊愕地迎了上去。
“过了时辰,不好睡。”温茹应了声,脚步不停地往外走,“反正睡不着,我去母亲那说事。”
花庭有些不放心地跟在她后面:“小姐睡不着,可以告诉花庭,花庭帮您点些安神香啊。您奔波了回来,又急匆匆去找大人,一刻也不停,这身子怎么撑得住?”
“没事。”温茹侧头笑着看他,“从母亲那回来,我放了心,许就好睡了。不然总记挂着,安神香也不管用。”
花庭轻轻叹了口气,只好紧跟在她后面,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但跟着温茹他心安些,温茹也没赶他走。
温年月在书房,温茹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便自己进去了。
“母亲。”温茹扬着笑脸,朝温年月走近。
温年月抬起头来,眼里带着惊喜之色,忙从书案后站起来,朝温茹走了几步:“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想着母亲在等我,睡不安稳。”温茹笑着讨好了一句。
温年月展颜一笑,看她坐下,便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下,笑着责备一句:“做事莽撞,说话倒是乖巧。”
“母亲,这一路回来,程王糟蹋了我们家许多商铺,我打算这个月好好整饬一番,然后找其它几位皇商婶婶一起把程王的产业吞了,好弥补我们的损失。”
温年月听了,点头,一脸欣慰:“丰洲的事你办得很好,便是为娘去,也做不到这般。往后,温家的事你全权决定,不必问过我。可惜你还未及笄,不然为娘都想将家主之位直接传给你,自己出去游山玩水了。”
温茹压抑住心里的难受,继续道:“因为这次的事,我们明面上已经站到太女这边了。好在,程王公然谋逆,又伤得严重,她已经和皇位无缘了,我们提前站队也不会出错。”
说起这个,温年月眉眼严肃了一些:“这次多亏你及时向太女示好了,不然碰到程王那般的针对,还真不好全身而退,往后,温家自会好好扶持太女,以报今日之恩。”
“母亲,经此一难,我觉得温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温茹长长地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皇商冠了一个皇字,非但没有给我们带来多大的荣耀,反而让某些皇族之人以为我们是她们的私有银库,拿了我们的金银,还要折辱我们。”
温年月眼里闪过一丝阴郁。
程王如此折辱自己亲女,她何尝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