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每年各洲府郡县的女医馆和保育院非常吃银子,若男生子真的能成,朝廷恐怕很难在生育上像从前那样下血本。她最怕,到时候,男子生育生产了,结果还得面对她印象中那种自家小黑屋一关,拉个自称经验丰富的产婆就开始生的局面,想想都觉得窒息。
为了这些,温茹马不停蹄。凤宸见她照旧上朝,用心财政,以为她已经想通了,不由得心中高兴,凡是温茹呈上来的奏折,大致没什么问题的,都毫无二话地批了。
元舜五年,大宓境内的官道和民道四通八达,离炜京最远的东疆齐洲的账簿只需要三日两夜便可以直接送到户部手中。
元舜六年,大宓西部三县大旱,饥荒伴生,商人趁机囤积居奇,粮价飞涨。可等商人们将自家仓库囤满,官府却忽然命令官营酿酒府,开仓放粮,那粮食仿若取之不尽,粮价瞬间低贱至寻常的一半,商人怕损失巨大,急匆匆卖粮,官府又将她们所放的粮低价买回来,饥荒之后继续拉回酿酒府酿酒,酿造的御品酒再高价卖回给商人。一来一回,商人们损失惨重,至此,再无商人敢在粮价上作乱。
同年,百姓呼声高涨之下,温茹官拜计相。计相其实是一个虚职,从未真正有人担当过,但它却代表了户部官员可以攀登的极点,算得上位极人臣。
凤宸没有多作犹豫,封了。
元舜九年,大宓国库已由凤宸初登皇位时的一千九百万两,增长到了一亿八百万两。
元舜十年,温茹向凤宸递出了一份奏折,上面写着,如今大宓富庶,钱生钱的机制已经基本成型,边疆诸国也慑于朝廷的各类武器,俯首称臣,她们应当将目光放到更远的地方。
比如星辰大海。
其实是温茹想离开炜京了。
这些年,温夕桦那边她时时监视着,知道她们从未停下研究的步子,她就只能跟她们拼谁跑得更快,如今,她已经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哪怕富庶并不能真的让所有被欺侮的弱者都能得救,但她已经竭尽了全力。
如今河清海晏,起码看上去,百姓安居乐业并没有什么不满,平民男子也有了更多读书、外出做工的机会。
她只能做到这步了,有些累,想离开。
凤宸拿着奏折,将她叫过去,痛心疾首地问她:“朕自觉已是难得的明君,残酷少恩、刚愎自用、疑心重的毛病从未有过,对你更是百般纵容,为何这时候选择离开?”
温茹垂首忖度了许久,方道:“微臣是为了大宓好,天下并非一隅,为了大宓的千秋万代,微臣愿意涉海登山,征服海对岸的天下,奉与陛下。”
凤宸脸色微沉,温茹的话说得越来越冠冕堂皇,但是她却越来越体会不到她的真心。
“微臣如今势大,在炜京难免招致一些野心之人的青眼,微臣不想陛下为难,不若此番离京办事,也好绝了她们拉拢的心思。”
好得很,为了能离开炜京,温茹连最不耐烦的政事攻讦的话都搪塞出来了。
凤宸压了那奏折七天,最后还是落下了朱批。
后世,《宓史・温茹传》记载:
温茹,江南鄞洲人士。元舜初年,擢升户部尚书,后官拜计相,位居三相之首,掌一国财政赋税。温相擅以商贾之法治国,为京官十载,轻徭薄赋,施惠天下,民不劳苦,而国库充盈,率列万国。
元舜十年,上欲以国富示之海外诸国,温相领衔,将兵卒一万八千六百余人,造大舶,巡游海外。元舜十五年,万寿节,希崖、离伊等三十九岛国遣使随温相回京朝贡,愿百世臣于大宓。元舜二十二年,温相所降岛国,所取宝物,所纳土地,已不可胜计,然次年,海上风暴频起,温相一行于南临洋西北失去音讯。
上遣寻数十年,无果,留遗诏,于帝陵东十七里立衣冠冢,显于后世。
*
“妻主,母亲使人带口信来,说是溯鲤该送回温家了吧。”傅寄舟越过礁石,往海岸边走。
温茹怕他摔着,忙放下钓竿,上前去接他:“溯鲤才十一岁,多留两年罢,母亲急什么。”
傅寄舟揽着温茹的腰站好,眉眼弯弯:“我听妻主的。”和煦的阳光照满他周身,像是裹了一层暖光,只听他继续说道,“溯鲤今日练了两个时辰的剑,很是用心。”
“你不陪我钓鱼,就是为了陪她练剑啊?”温茹撇撇嘴,“当年我说服你练剑费了许多功夫,你却常常懈怠,如今那丫头没开口,你便整日陪着她。你偏心。”
“我才没有。”傅寄舟笑脸盈盈地靠着温茹,带着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同妻主在一起,我满心就想着妻主保护我,怎有心思练剑?”
后来稍微勤奋一些,也是因为看到了温茹的脆弱,他心疼,想保护她。
“偏心还那么多借口。”温茹笑着,偏语气还酸酸的,好借机使坏,“一会儿让她回去,课业加倍。”
加倍就加倍,溯鲤都十一岁了,傅寄舟一点儿也不心疼。
“妻主,今年回去么?”傅寄舟弯腰将温茹抱起来,两人走在海岛灿烂的阳光里,海面波光粼粼,像揉碎了无数金屑。
“唔,我想想,”傅寄舟在她方才坐过的软垫上坐下,将她放在膝盖上,让她好坐在他怀里继续钓鱼,半晌温茹才回答,“前几月希崖王、离伊王相继同我说想去炜京朝贡,见识见识天/朝盛况,我算着凤宸今年的万寿节没几个月了,索性我们将她们带回去,也好让凤宸知道,我是有在做事的。”
“对了,等回去,你再问问溯鲤,要不要留在她祖母那,若她愿意,下次便不带她出来了。海上太阳毒辣,她整日喜欢乱跑,我瞧她都晒黑了,变丑许多。”
温茹耸了耸鼻子,有些嫌弃。
“妻主是嫌弃我不好看么?”傅寄舟不乐意了,小时候溯鲤莫名像温茹,长大后,那与傅寄舟七八成相像的五官增加了量感,最终还是更像傅寄舟一些,剩下的,唯有开口说话的神态还有温茹的影子。
温茹偏头,瞥了傅寄舟一眼。傅寄舟怎么可能不好看,她哪能想到,怼自己女儿还能怼他身上,真是……温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手上的钓竿也跟着晃动不停。别说她今日没怎么钓到鱼,便是有鱼想咬钩,此番恐怕也跑了。
“我错了,我是嫌她像个猴一样乱跑,哪有不喜欢她长相?”温茹赶紧出声找补。
“那我好看吗?”傅寄舟顺杆子往上爬,不依不饶地将人抱起,让两人可以面对面坐着。
忽然被抱起,温茹赶紧扔了钓竿,将傅寄舟的腰揽住,坐稳后无奈道:“好看,你最好看。”接着声音一顿,“干什么呀,这可是在外头呢。”
傅寄舟的手正试探着在她腰际逡巡,隔着薄衫,揉捏她的软肉。
“护卫站得远,她们不敢过来。”傅寄舟声音贴在她耳边,有些微哑,他伸手一边揽着她的腰胡作非为,一边倾身下去吻她。
温茹看着他瞳孔里倒映的自己,终是很没原则地伸手搂他脖子,任他的吻落在她的唇瓣上。
少顷,温茹的衣衫被推开不少,露出了锁骨边白得晃眼的肌肤,傅寄舟带着热度的唇吻落在上面,心里想着,溯鲤是应该老实一点,白一些,像她母亲,多漂亮。
人最经不起念叨,傅寄舟刚升起这么一个短暂的念头,远处便传来温溯鲤悦耳灵动的喊声:“母亲,爹爹,你们瞧我捡到了什么!”
傅寄舟脸颊登时红了大片,匆忙帮温茹拢好衣襟,温茹则淡定地探头看向欢快朝她们跑过来的女儿。
小崽子。
哦,她说的不是她亲爱的女儿,她说的是温溯鲤怀里抱着的那只恹恹的、疑似老虎或者野猫的幼崽。
-古代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