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的?”他忽然掀开眼皮看着一脸淡漠的柳恩初。
柳恩初依旧不动声色地浅笑:“是太后找人屠了村子。我只不过杜撰个故事,传给了祖父的那些个门客罢了。”
郁昕翊看着柳恩初那张干净雅致的笑脸,怎么都不敢想他能做这样的事。他将茶杯往前一推,身子向后靠了靠,审视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文质彬彬。
“看来世孙知道的事不少呢。”
柳恩初抬手理了理略微褶皱的宽袖,确保宽袖的纹理重现流畅才又将手落回腿上,闲谈般轻松笑道:“殿下忘了,我早就说过,只要阿芋幸福。即便殿下的身份是假的,我也能让他变成真的。”
他顿声,看着一脸质疑的郁昕翊,补充道:“更何况,殿下的身份大白,只需要一个契机。”
郁昕翊依旧不屑地睨了他一眼,他根本不需要谁的无私帮助,他早就计划好了接下来该做的事。
可外面哭声震天,太后下手的速度倒是比他预想的快多了。
这时候下手处死窦褚,恐怕也是想给窦元龙当头一棒,可太后再怎么算也不会知道自己做的事已经在窦元龙的计划之内了。
今日宫里必然会发生大事,更可以肯定的是太后胜算并不高。
太后的事了结之后,窦元龙势必会厚葬窦褚,激起百姓对叛党的憎恶,以此来稳定自己的位置。但厚葬窦褚,就意味着蓟王府上下恐怕一个也跑不了。
郁昕翊认真琢磨着自己原本的计划该怎么做出调整,他原本的计划耗时太久。可目前的情况来看,阿芋等不了。
他抬睫看着柳恩初成竹在胸的样子,好奇地问:“世孙打算怎么做?”
柳恩初笑容更深,将身子挪了挪,正对着他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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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蓟王府内外犹如两个世界,一墙之隔阻断了王府外的腥风血雨和王府内的涕泗交颐。
直到入夜,王府外的厮杀和兵器相碰的声音才缓缓淡去。
京城四处尸山血海,血流成河。大街小巷处处都有清洗血河的扫水声和禁军纷杂的脚步声。
狄争匆匆跑进东翼楼跟柳恩煦汇报情况时,才发现柳恩煦正和李觉交代着什么,李觉满目凄凉地接过柳恩煦递给自己的一个小木箱和一把钥匙。李觉看着狄争进了门,才抬臂擦干眼角,恭敬地退了出去。
狄争本是想汇报王府外的局势,却见柳恩煦坐在落了幔帐的床榻边,闭眼揉着额角,一脸疲惫不堪。
“王妃,刚才周公公来了。”
柳恩煦这才掀起眼皮,布满血丝的杏眼看向狄争,等他继续说。
“湘王殿下逼宫败了,现在正被曹将军的人看管。皇上刚刚得知蓟王薨逝的消息后,急火攻心,说是要严惩叛党。”
柳恩煦淡淡地“嗯”了声,垂眼去看自己柔粉色的指甲。
她不想知道这些不相干的人是个什么下场,她只想知道阿翊的伤有没有好转。
可他的出现就像浮华的泡沫,始终将她包裹在芬香和柔软的爱意中。现在泡沫突然消散,她才发现自己竟是连他的影子都没抓到。
狄争依旧滔滔不绝地禀报王府外面发生的事“……明日,皇上可能会来蓟王府,王妃今日早些安寝吧……”
狄争看出了柳恩煦的沮丧,长话短说,忙着说些安抚的话。
柳恩煦勾起手指,拿着铜勺在香炉里搅了搅,犹豫着说:“刚才我和管事说了,府上有过功绩的,尽快离府。”
她放下铜勺,冷淡地抬眼望向狄争,说:“你和木七,也可以离开。”
狄争惊讶,不可思议地看着柳恩煦,没说出话来。
柳恩煦看了眼窦褚的床榻,垂下的幔帐此时完全遮挡住了里面那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她有些遗憾地说:“我以为能让你们亲自下手呢,谁也没想到最后他还是成了皇权争斗的牺牲品。”
柳恩煦咬了咬下唇,顿了顿声:“他,他在的时候,你们帮衬了不少。趁着现在府上的名册还没递上去,你们尽快离开吧。”
狄争依旧错愕地看着柳恩煦不慌不忙地扶着圆桌起身,而后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他赶忙跟在她身后追问:“那王妃呢?怎么打算?”
柳恩煦推开房门,缓步下楼,楼梯上正好撞见了迎面跑上楼的两只黑猫。
她俯身将两只猫抱起来,挠了挠他们的脖子,下楼的脚步迈地更快了些。她实在不想留在东翼楼陪着那具死因不明的尸体待太久。
更不想在到处都有郁昕翊影子的地方,凭空让自己添上那么多惆怅。
狄争为她推开东翼楼的门,她就看到木七正在楼外交代身边的人布置灵堂。
狄争向木七使了个眼色,木七匆匆跑上前,同狄争一起跟在柳恩煦后面,往云霞殿走。他以为狄争的意思是要交代他去做什么事。
却忽听狄争毕恭毕敬开口:“王妃若想离开,我和木七今晚就能安排好把您运出府去,做个假身份,并不难。”
柳恩煦突然笑出声,笑声悦耳,并不沉重。
她侧脸看着满面肃容的狄争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时候走,皇上盛怒会牵连了柳家的。我让你们先离开,也是有事需要你们去做。”
木七的脸上立刻露出一抹阴鸷的笑意,他忙着问:“王妃想让我们杀谁?”
柳恩煦第一次觉得木七笑容这么阴森,她头皮发麻笑容收敛,咽了咽口水说:“这回不杀人,救人行不行?”
狄争和木七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地看着柳恩煦。
柳恩煦没再说话,而是加快了步子返回云霞殿,直到关上寝殿的门,才对两个人说:“一会你们送小初离开的时候,秘密把元玖和祺之一并送走。再通知孙韦凡,找机会去国公府领人。”
这个安排,狄争早几日就猜到了。
他匆匆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