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有神武,可算是好了……”二师弟喃喃道。
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等他们喘口气,一个弟子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只见空中炸开了大朵的血花,那名弟子的胳膊上被直接扯下了一块皮肉!
那扯下人皮的东西足有半只手臂长短,一身黑羽,眼球突出呈现诡秘的血红色,两口吃掉了口中的人血人肉,鸟喙上挂着一串涎水。
“乌鸦!”
凝风抓过那弟子鲜血淋漓,流出的血是红色的,幸好没有毒。他振臂道:“都退到刀柄一侧,五人一组,摆御门阵!”
汀雪门有一先祖造下了这御门阵法,虽与精于此道的门派不能相比,但也有化零为整的妙用。
门众训练有素,立刻列阵,将凝风拱卫中央。
他嘴角勾出一个冷笑。
好周密的布置、好阴毒的计策!天罗地网,密不透风!
那就看我们这些“鱼肉”够不够牙尖嘴利!
“动!”
御门阵开始第一次变阵,五人以二、三的顺序排列,真气敛聚,在空中凝成了一巨大的螺旋锥!
靠近的乌鸦被卷了进去,瞬间被撕成碎片。
但这阵耗费气力过甚,不能长久维持。凝风下了第二道命令:“突!”
“山”字一派的子弟将内力覆于双手,将“风”字派的弟子推举到了黑鸦面前。
刀刃所过之处,哀鸿遍野。
一夜的逃命早把蜜罐里长大的孩子们磨成了刚毅果敢的斗士,生死面前是最公平的,若不想被黑暗吞噬,只能拼尽全力变得强大。
没有人哭泣,没有人胆怯,神武上的人全都攥紧了手里的武器,拼死保护着自己与身边的人。
甚至连那白胡长老年仅六岁的曾孙女,也在丧考丧妣后毫不留情地结果了一只黑鸦!
凝风杀了太多,衣服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喷溅的鲜血溢了他满面,不等凉透便又喷上一层。
不仅是一剑斩首,许多黑鸦被他生生扭断了脖子,留下一道狰狞的血迹。
如杀神般。
阿刃深吸口气,那些死去的黑鸦变成了星点,巨刀的上沿升腾起了一层灰色的雾气,慢慢凝结成半透明状的壁垒,只在最上方留下了一个口子。
阿刃的声音颤得厉害:“顶……顶上,实在合不上了……”
被击退的黑鸦落在水面上,水鬼们一个个爬起来,踩上黑鸦,腾空飞来。手持飞刃,直直冲着巨刀俯冲而下。
凝风怒了:“艹他奶奶的,他娘的还带玩组合拳!”
二师弟杀红了眼睛:“艹他娘的干他!”
“干!”凝风抹匀脸上的血迹,狞笑道:“一个不亏,两个赚了!”
水鬼们看到了他们剿杀的对象,一个两个,全部目露凶光,就像……一群等着啖肉饮血的饿狼。
恐惧是这世上最没意义的事,困境之中只有向前!
凝风被水鬼手上的铁锁钩刺中,手臂被撕掉了一大块肉,软软地挂在肩膀,口中仍不饶人:“他奶奶的,还没痒痒挠爽快!”
血顺着他的手臂滴上了刀面,刀刃的表面剧烈震颤了一下,卷起了汹涌的红光,瞬间补好了头顶的口子,整座巨刀被屏障覆盖,任凭那些水鬼、黑鸦如何也进不来。
凝风松下一口气,无力地躺在刀上,轻声道:“我的血这么补吗?早知道……我就割自己了……”
身下传来一声怒吼,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别瞎说!”
“好,不瞎说……”凝风疼得直抽抽,“你甩掉他们,咱们往北嵬山去。”
弟子们看到他们进不来,一个个力竭瘫倒。有人抓住了凝风的胳膊,一股渗透般的剧痛从胳膊上传来,像被人在伤口上撒了盐水,惹得他小声咒骂:“你娘的……”
他睁开眼,发现眼前的人是二师弟。月光无情,在天边若无其事地挂着,照着他脸上的水光。
凝风记起,二师弟在七岁那年掉进了后山狼坑里,被找到的时候全身没一块儿好地儿。
那狼有寒毒,需用辛辣的药水日日擦洗伤口祛毒。他当年那么小一点,愣是一声不吭。
如今,他手指轻触他的伤口,泣不成声。
“好了,凝山……”他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摸了摸他的头,“你爷爷我又不是死了。”
二师弟双手掩面,岂料泪水越流越多,他脸上的血糊着眼泪,顺着脸颊流出道道沟壑,嫌弃地说:“你死了算了!”
他摇摇头,勉强笑了下,“扶我起来。”
在坐起来的一瞬间,他心口突然一阵剧痛,像被人捅进了一刀,又狠狠地绞碎。
他茫然地睁开眼睛,长空亮如白昼,风起云涌,响起无尽的呜咽。
汀雪门方向,火光冲天。矗立百年的先者祠,倾倒坍塌,成了一片灰土,岛上空光芒极盛,自上而下,龙吸水,龙吸火,是高千丈的飓风。
神武陨落,天地异色。
他闭上眼,过往在脑海里飞速闪过,他想起一双托举过他的大手,那张古板又坚毅的脸,还有他在生病迷糊的时候靠在那人肩头,逾矩地叫过一声:
“阿爹。”
有人咬着拳头,啜泣不止。他没有哭,只觉得背后的高山突然倾颓,再没有屏障可依,朔方的风无阻地吹进来,灌了他一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