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那一个就呵斥她,“乱讲什么,别瞎教。”
然后又赶紧叮嘱嬴舟,“少听她这没根据的话,都是些猜测罢了,暂时还无从证实的东西莫要轻易尝试。”
哪里没根据了……
对方语气不悦地嘀咕。
在那之后登门的,是两只猞猁和老刺猬司马一家,因得山路难行,几个小娃娃与母亲并未前来。司马扬大概是被逼着上山的,提起袍角翻山越岭,喘得比老狼妖还厉害,眼见着当场就能背过气儿去。
因而临走前,嬴舟只得把鹿蜀借给他夫妻俩,暂且送他一程。
朝三暮四说到做到,这半年里缠着司马扬查阅书册典籍,生生鼓捣出一布袋的妖力恢复宝典,专程带来送给嬴舟,以供他好生研读。
猞猁别的本事没有,只一张嘴又快又利落,兴许除了威逼利诱之外还夹着点道德绑架的意思,哄得当年那一干在白石河镇被困的妖们都陆续来了山里,送些土特产向小椿嘘寒问暖。
直到后来,她才渐渐明白,这里头应该也有嬴舟的授意。
白於山自诞生起数千万年,最热闹的时光约莫就是这段日子了。
大江南北的各色吃食和小玩意从老栎树下一路堆到她面前,几乎每一次睡醒睁开眼,都能看见全新的,不同的造访者。
有时候是寒洇,是狼族、犬族的妖精们,有时候是跋山涉水而来的温蕙。
她不便于穿行在妖族的地界中,是由岩松鼠从开封府一路驮着护送到山中的。
这还是温蕙头一次近看小椿的原身,不禁大为纳罕。
“哦!”
她绕着树干来回转悠了两圈,“真的是真的树啊!”
小椿:“……这还能有假的吗?”
“可你那日给我瞧的……张牙舞爪的藤蔓,分明更像怪物。”温蕙还对当年受到的惊吓心有余悸。
“嗐。”她一摆树叶子,“那都是逗你玩的。”
纵然如今已脱离了幼苗的形态,根茎愈发坚固,但小椿动起四肢来还是颇为灵活,这一点比她从前未修成人形时舒坦多了。
馒头仍一如既往的老实,索性自发地替他们收拾整理起这满地的杂货来。
他囤东西的毛病此生算是改不了了,温蕙干脆将他安排到自家府上管库房,横竖都是囤,囤谁家的不是一样呢。
除此之外,更意想不到的是,那位骄纵得不可一世的白狼公主居然都给请上了门。
小椿睡醒时乍一得见,真是给震撼得瞠目结舌。
不过高贵的大小姐显然不是为了探病,她找了个如意郎君,分明是向嬴舟显摆来的。
白狼妖娇滴滴地往自家夫婿的肩侧一靠,一副“昨日你对我爱答不理,今日活该你高攀不起”的神情,倨傲地抬起下巴。
“怎么样嬴舟?”
“我这相公比你好看一百倍吧?”
“他可是阳华山红狼族最年轻英俊的美男子,能歌善舞,能说会道。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庖厨,样样出众。”她语气风凉,“哎呀,哪像你哦,当初非得要一意孤行,好好儿的大少爷不做,如今只能在这破落冷清的荒山里喝冷风咯。”
话是这么讲。
小椿却觉得这人一般,远不及嬴舟好看。
她怀疑是公主殿下出于自暴自弃而自我催眠的想法。
白狼说完打了个响指,十分财大气粗地招呼左右。
“瞧你们这么可怜,本公主就送百箱人参灵芝,珠宝金银,奇珍异物,绫罗绸缎来给你们撑撑场面好了。”
小椿:“……”
请公主务必继续可怜我们!
*
当远客离开之后,白於山的冷清是断崖式的,倏忽一下就从喧嚷的红尘里坠入寂静。
天雷移平了四面的乔木,寒风不受遮挡,几乎是呈暴虐之势往地面俯冲。
小椿如今长得快有两层小楼那么高了,嬴舟从前做的挡风板派不上太大用场,吹得她东倒西歪,张着嘴直喝风。
“唔唔哇——”
她在北风里形容狰狞,含糊不清道,“我好娇弱啊……”
狂风好几次卷得枝干险些折断。
嬴舟正于一旁忙着做结界,只那头脑子有问题的鹿蜀围着她打转,大约还以为她是在风里起舞,很快乐地刨蹄子跳来跳去。
他要照顾小椿,妖力便恢复得很慢,结界搭起来也略费功夫,这边无暇别处,很快就听到她惊声尖叫。
“啊啊啊——嬴舟!快来啊!有虫!会飞的!”
她现在没腿,更加跑不了,简直就一活靶子,唯有不住地晃动枝叶,企图吓走对方。
后者最终停在了地面距离树体几步远的枯叶上,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处的妖精。
小椿战战兢兢,试探性地拿树枝去赶它。
“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