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椿再度抬头环顾这与世无争的洞天福地时,她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一股强烈的悲哀汹涌着漫上心头,手掌里的海螺因为紧握的力度而硌着皮肉,她不得不深深闭住眼目。
“嬴舟他不在这里……”
对方惊讷地看着她神情的变化,登时手足无措起来。
“不、不在这里,你也不用哭啊……他,他是谁?住哪儿?要不,哥帮你去找他?”
小椿却一言不语地摇头,泪眼迷蒙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回走。
树妖:“诶――”
嬴舟不会在这儿的。
他不能在这儿。
脚下每踏出一步,过于明媚的阳光里都会清清楚楚地闪过那些浓墨重彩的旧时光。
白石河镇的花盆与鬼打墙,开封府打杂的小院落和一口冷硬的红糖糍粑,以及……北号山上,山樱映池的那个午后。
每寸过往都深刻得分毫毕现。
族中长辈们纷繁热闹的说话声忽然被她抛到了脑后。
小椿朝左边望去,是争执不休的兄长和姐姐,朝右边望去,是其乐融融的叔伯姑姨。
铁桦树的声音在此刻落入脑海。
――你看咱们一大家子都在这儿,热热闹闹的,不比山外好么?
好啊。
当然好啊……
可是。
小椿紧捏着那只海螺,朝阳春光融暖的白於山道:“可是我这辈子,就永远见不到嬴舟了……”
她不管不顾地悲声说:“我好想见他!”
也就是在那一瞬。
欢声笑语的兄弟姐妹与长辈后辈们同时定住了身形,灿烂多彩的树精一族像是一张易碎的背景,“啪”地一声裂出蛛网似的痕迹,继而轰然碎开。
她足底悬了空。
毫无征兆地落进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混沌之中,四面八方都是无边无际的深紫色。
而夹杂着长梦中白於山画面的碎片纷纷自她周遭飘入无尽的深渊里。
小椿试图想要抓住些什么,但伸手一够,破碎的流光便从指缝流走,消散得分毫不剩。
当她摊开五指时,掌心里只剩一个厚重苍凉的海螺。
――“喜欢就是……”
――“你走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修炼的时候,睡觉的时候,脑子里不自觉地就会浮现起对方的模样。”
――“无论在做什么,偶尔总要莫名地停下来……”
――“遇到开心的事情想第一刻告诉对方,遇到难过的事,会想立刻就见到她……仅仅只是能看对方一眼,就能有莫大的安慰。”
*
白栎的小树在黑夜里发出萤绿的光,震动得愈发频繁,宛若有什么东西行将挣脱而出。
那头鹿蜀看见这等异样,急得直跑蹄子,围着狼犬转着圈地来回跑,奈何后者竟一点反应也没有。
它眼睁睁注视着这貌不惊人的草根爆发出一股惊人的灵力,洒出大把细碎的华光,当即吓得夹紧了尾巴,慌不择路地跑到乔木之后躲避。
待得一切尘埃落定。
四野里安静了许久,连吹了半夜的西北风也停了。
凝寂的千峰万壑中,只听得一个清丽的嗓音迟疑着唤道:
“……嬴舟?”
甫一开口,伏地而睡的狼犬双眼未睁,两只耳朵却猝然一立。
第81章 余生(五) 等我以后沉眠,做的应该就……
嬴舟其实都没有怎么听清, 只是在觉察到她的声音时,整个人打了个激灵,本能地从原地跳起来。
小椿总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因为面前的狼犬实在是太大了,她从长梦里拉开眼帘, 几乎整个视线都充斥着大团灰白毛绒的颜色。
但很快她就发现,不是嬴舟个头太大, 而是自己……变小了。
“我怎么、我怎么变矮了!”
她慌里慌张地拿手去摸脸颊和脖颈,感觉自己似乎“骨感”了不少,再一低头, 看见张牙舞爪的枝桠和叶子, 目瞪口呆地惊呼, “我又变成苗了!”
“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