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昔心中轻叹,总有一种前途渺茫之感,“就是不知需要多久?”
“长安既已失陷,现在也只能耐着性子审时度势,陛下现在在蜀地倒更有利于积蓄力量,”他的手指点在桌面上,“我也希望早日收复长安。”
他的家人也都在长安,他自是希望早日收复长安的,他们这次出来,虽说他说都已经安排好了,但她依旧担心会有万一,她问道:“郡公,源府那边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他倒不是很担心,“不必担心,我留下的人和布置好的机关足以保护府里的人。”
只能相信他了,他定是不会让自己的家人处在危险之中的,更何况自己现在也飞不回去,就是担心也没什么用。“那陛下那・・・・・・”慕昔垂目掰着手指,她现在倒是更担心陛下,他身边也没个辅佐的人,他自己心中又没什么成算,她怕他被人牵着鼻子走,可现在自己也去不了蜀地,她琢磨着自己什么时候能过去,这里离陛下所在的地方还是有些远。
思虑了一会儿,慕昔抬起头来,刚想提去蜀地的事,就发现源遐一直在看她,眼神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但似乎又有些怅然,慕昔心一颤的撇开眼,刚想说的话也吞回了肚子里。
慕昔心里正打着鼓,琢磨着去陛下那的事还是暂时先不提的好,侍者便端着盛有清粥的托盘进来了。
源遐接过托盘,吩咐侍者把桌上的药碗端走。他走到慕昔床前,将托盘放到床边的凳子上,他触了触粥碗,轻道:“还有点烫,要待会儿才能喝。”
慕昔瞟了眼清粥,现在是一天三顿清粥,她撅了一下嘴,就算她是个听大夫话的好病人,这样连着几天下来也很难不翻白眼。
源遐似是看出她的心思,轻声哄道:“再忍两日,再忍两日就能吃好吃的了。”
慕昔咧了咧嘴,表示她无所谓吃什么,只要病快点好就行。源遐端起碗,吹了两口,用勺子舀了舀,几次下来,粥也没那么烫了,“差不多了,可以吃了。”
慕昔赶紧接过他手里的碗,低声道:“谢谢郡公,我自己来。”
源遐看她抢走粥碗心中虽有些怅然,但也只是收回手没说什么。
她见源遐还坐在床边,便又有礼且疏离的谢道:“这几日多亏了郡公的照顾,慕昔感激不尽。”言罢,她舀了一口清粥放在嘴里,清淡而无味,在她嘴里还略苦,正如病后的这些日子。
“那以后我还可以照顾你吗?”
慕昔一口粥喷了出来。
源遐赶紧接过她手里的粥碗,又将巾帕递给她,慕昔拿过巾帕刚给自己揩拭了一下,就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这一咳可是非同小可,比之前那次还要厉害,真是怎么也止不住,直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了,她只能伏在被子上,既遮住了自己咳得一塌糊涂的脸,又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慕昔竟从未这么希望自己能再多咳一会儿。
咳嗽渐渐止住,慕昔还是伏在被子上喘气。源遐在轻拍她的背,她也渐渐顺了气,但却感觉室内越来越静,这种境况下,她总不能一直趴着不起来吧,心思辗转,埋在被子里皱了皱眉头,暗自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她用巾帕遮掩了一下口鼻,同时也遮掩住了自己的窘态,她咕哝了声:“失礼了。”
本想着就这么糊弄过去算了,却听源遐道:“是我失礼了,但慕姑娘实在太有礼了,我也只能失礼了。”
慕昔现在有点懵,脑子也趋于空白,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应答。源遐看上去倒是镇定自若,虽然现在的状况是计划之外,他刚刚只是被她的过分有礼激怒了,才会这时候表明心迹,不过这样也好,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慕昔依旧心存侥幸是源遐在开玩笑,他这话也挺像在开玩笑的,虽然他的眼神不像。她避开他的眼神,依旧用巾帕捂着口鼻并清了清嗓子:“郡公说笑了。”
“慕姑娘真认为我是在说笑吗?”
慕昔看他似笑非笑的,心里竟然有些怵,又咳了两声,低声提醒道:“我,有婚约了。”
“我知道。”
“所以・・・・・・”
源遐却没接茬,似乎在等着她说,慕昔纳闷了,他既然知道,应该说他本来就知道,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她跟陛下有婚约,即便现在陛下去了蜀地,她跟陛下依旧有婚约,这还让她说什么?
慕昔也不再说话,源遐又看了她会儿,无情无绪道:“那又如何?”
什么如何?慕昔继续清嗓子,“我跟陛下早就有了婚约,所以・・・・・・”
“早就有了婚约又怎么样,不是到现在也还没成亲么。”
慕昔一噎,她一直没入宫自然是有些原因的,但那又怎样,她依旧有婚约在身。
“慕姑娘还想着入宫吗?陛下现在的处境,只怕也不宜立后。”
慕昔坚定道:“陛下现在处境艰难,那我更应该不离不弃,至于封后的事倒不必急于一时。”
他瞧着她,“那么想当皇后?”
“不是为了当皇后。”慕昔咬牙,说得好像她有多贪慕虚荣一样,现在正是陛下落难的时候,已经丢了京城逃往蜀地,各地掌兵权的节度使还不听号令,陛下真的快成孤家寡人了,她怎能在此时也舍弃陛下?她本就跟陛下自小感情深厚,而且她若也舍弃陛下如何对得起姑母?“我不会在陛下落难的时候舍弃他。”
他哦一声,“那么,慕姑娘只是因为道义才不愿离开陛下的?”
慕昔皱了眉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倘若有一天,陛下收复了京城,不再是落难的皇帝,慕姑娘是会进宫还是离开?”
第72章 大好
她为什么要离开?她本来就跟陛下有婚约啊,她既然都跟陛下共苦了为何不能同甘?她看着源遐,心里一番嘀咕,但在他的注视下,不知怎么的愣是没说出口。
虽然她没说话,但源遐看她的表情变化,心沉了沉,他自然知道她心里一直惦记着陛下,还有她的婚约,但依旧心存希望,既然她一直未能入宫,那婚约自然可以取消,陛下现在蜀地,处境艰难,她现在晋阳,短期内无完婚的可能。他们感情到底有多深?
静默中,他垂了下眼,指尖搓了下便端起粥碗,“先把粥喝了吧,快凉了。”
慕昔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接过粥碗,本来是无味的清粥,现在竟尝不出是何滋味,她低着头一口一口的吃着,心里直犯嘀咕,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是希望他继续待在这还是希望他离开。
此时侍者进来禀报说小将军来了,源遐问慕昔道:“可要见?”
她现在谁也不想见,就是源遐,她此刻也忽然觉得他还是离开比较好,她咽下一口粥后赶紧摇摇头,并道:“就请郡公帮我与周小将军说一声,我好得差不多了,谢谢他每日来看我。”
源遐深看她一眼,说了声好便起身了。
慕昔一直偷眼看他走了出去,继续喝粥,这粥越喝越不是滋味,看来她的病真的没怎么好,喝什么都是苦的。
今日的事对她来说有些意外,对于源遐,这些日子他帮了她不少忙,她能从宫里逃出来,家人能得到安置,多亏了他,对此她自然感激不尽,否则她现在还真不知道会怎样。尤其她的身份,在晁焕的宫里哪怕只待一天,即便她清清白白的,以后也难说清。现在她虽然从晁焕的宫里逃了出来,但只怕以后也会遭人猜忌,陛下那,他倒是不担心,可其他人呢,一旦起了流言,根本说不清,这也是她一向注重名声的一个原因。不过现在她无暇多想以后会怎样,如今当务之急是陛下收复京城,若是不能收复京城,那吴朝就真的完了。
以现在的处境看,她跟陛下的婚事还真是遥遥无期,就凭她在晁焕后宫呆过只怕以后他们的婚事也没那么顺利,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在陛下危难之际弃他而去。她对陛下到底是什么感情?其实她心里一直都很清楚,但那又怎么样呢,反正是自小就有的感情,他们的感情也一直很好,所以是哪一种又有什么关系?亲人之间的感情才更可靠啊。更何况他们自小就有了婚约,所以她从来没想过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可是现在,似乎她跟陛下的婚事变得虚无缥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