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源府的路上,颜深然轻声问慕昔:“姑父现在已经知道侯府被烧了吗?”
“爹一进城就直奔侯府了,自然是知道了,也知道是猪刚鬣那厮烧的,刚一路追杀猪刚鬣到朱雀大街,正巧碰上一起回京的刘将军,刘将军拦住了爹,爹这才饶了猪刚鬣一命。”
“那姑父怕是不好受,不过朱刚烈现在毕竟已经是朝廷命官,又是收复京城的功臣,刘将军拦下姑父也是有必要的,姑父要是一时冲动就这么斩杀了朱刚烈,怕是也会有麻烦。”
“可不是,”慕昔叹道,“现在最可恨的就是那厮已经是朝廷的人了,还是收复京城的功臣,怕是论功行赏的时候还会再给他加官进爵。”
他们到了源府,源遐领着颜深然拜见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问了颜深然的祖父颜隐修的近况,颜深然说他离开他祖父前祖父身体状况都很好,大长公主点点头,笑道:“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在的越来越少,现在就怕谁出个状况,就感觉自己也快了。”
颜深然也笑道:“殿下您看着精神不错,定能长命百岁。”
大长公主慈和的笑了,又问道:“思迩还好吧,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源遐那次派人拼死救下源迩后就让人把他送到了颜隐修那,以源迩当时的状况他实在不方便带他回长安城,只能先送到已经随芳华书院上下一起离开洛阳的颜隐修那,并拜托颜深然医治照料。
颜深然道:“二公子年轻恢复得快,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就痊愈了,之后每日随着我祖父读书,一路游历往蜀地去,精神也好得很。”
“那就好,”大长公主倍感欣慰,“思迩这个没长进的能跟着你祖父读书长见识那我就放心了。”
正说着,慕老侯爷就带着颜不虚来了,颜深然赶紧拜见了老侯爷,又询问了老侯爷的身体状况,颜深然道:“老侯爷能及时醒来,想是郡公那次送来的归露起了效果。”
颜家兄弟多日未见自是激动非常,甚至有些恍如隔世之感,一场叛乱让多少家庭骨肉分离,还能再见面的已实属幸运。
正寒暄着,就听有人来报说镇国侯慕大壮到了。老侯爷许久未见儿子,见儿子这次是立了功回来自是倍感欣慰。
酒宴自是宾主尽欢。
宴后,慕昔想让她父亲也先暂时在源家住下来,不过慕大壮说不能撇下他那帮兄弟,他要跟他的兄弟们同甘共苦,就不住这了,而且一大家子都住人家这也不大好意思,家里一老一少借住也就算了,他正当壮年,还是不住这了。慕昔实在劝不住,只得任她父亲住外面。
颜深然也想跟着他姑父走,大长公主道:“深然还是留在府里吧,你本也不是军医,这些日子东奔西跑的,也太辛苦了。”
颜深然推辞道:“医者本就该行万里路,见识各种病症,深然并不觉辛苦。”
慕昔也劝他留下,慕大壮道:“大侄子,你就别跟着我了,辛苦了这么久你也该休息休息了,我那若有什么事来叫你就是了。”
颜深然只得先在源家暂住。
在源家住了几日,出于医者的责任心,颜深然对慕昔说这几日他见到的源迎跟上次所见大不相同,他有些意外,慕昔把去长乐伯府救陈旭以及之后把他带回源府这事告诉了颜深然,并道:“在那之后源姑娘精神就好多了,好像变了一个人。”
“原来如此,”颜深然倒是为她感到高兴,“她若能摆脱一些心病,身体也能好很多。”
有人通报说郡公来了,源遐进来看到颜深然道:“深然兄,这几日墨庐住着可还舒服?”
颜深然赶紧道:“甚好,很是舒适。”
源遐说那就好,又道:“兰圃倒是种了不少草药,不过我妹妹住着,否则就安排深然兄住那了。前些日子还听我妹妹说,要是再见到深然兄,要向你请教问题呢。”
颜深然连道不敢当。
“深然兄医术高超,完全可以指导我妹妹,我那妹妹现在成天沉迷草药,有不明白的就彻夜查找医书,我是怕她傻了,身体也给熬垮了,若能得深然兄指点,那傻丫头也可少熬几夜。”
颜深然道:“指点不敢当,但若是有什么疑问我知道的自然可以交流。”
正说着,就见源遐的小厮阿逗急急地跑来了,他一进门就禀报道:“郡公郡公,二公子回来啦。”
二公子?源迩回来了?他不是一直跟着外祖父在外游历呢么。
源遐正打算过去见他,慕昔和颜深然都想打听一下颜隐修的近况,便道一起去看看二公子,便随源遐一起去了。
源迩风尘仆仆的回来,一见到大长公主,就扑倒在她怀里嚎啕大哭:“祖母,我可想死你了。”
大长公主赶紧摸摸他的脸看看是胖了还是瘦了,倒是发现并没怎么瘦,就是黑了。
大长公主心疼得要命,她虽本是经历过事的,但年岁大了,膝下就只有两个孙儿,如何能不害怕会有个什么闪失,偏偏这个思迩又自己逞能瞒着她跑去支援潼关,还差点丧命,她如何能不提心吊胆。虽然遐儿一直安慰她说思迩没事,让他跟着芳华书院在外面游历游历也好长长见识,但当初没把他带回长安想必肯定是有些状况的,只是遐儿不肯跟她说罢了,她自然很难真的放下心来,这些日子也是日夜牵挂。
及至源迩真的回了家,大长公主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她忍着泪摸着他的头叹道:“你这孩子,去支援潼关那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祖母呢?”
源迩都后悔死了,抹着眼泪一抽一抽道:“孙儿再也不敢了,孙儿再也不要离开祖母身边了。”
源遐他们进来的时候源迩正倒在大长公主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源遐进来的时候道:“也算让他吃个教训,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战场,战场岂可儿戏,看他以后还敢逞能。”
源迩见他哥来了,便爬了点起来,用袖口抹了抹眼泪,道:“哥,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战场实在太可怕了。”
他又对大长公主啜泣道:“这次要不是哥派人及时赶到救了孙儿一命,孙儿就要命丧那帮叛军之手了,当时孙儿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祖母了。”
大长公主唉声叹气,又摸着他的头道:“罢了罢了,可怕就不要再去想了,战场上向来刀剑无眼,你现在也知道了,以后再不可瞒着家里擅自做主了。”
源迩直点头,大长公主又询问道:“那你哥把你送去颜先生那后,这些日子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见大长公主问这个,源迩倒不哭了,还来了劲,赶紧又一抹眼泪,直起身子道:“祖母,这些日子我跟着颜先生读了好多书,我都感觉自己能去考状元了,看来孙儿并不适宜从军,更适合从文,假以时日,孙儿也是有可能成为饱学之士的。”
大长公主对这个孙儿一直没啥要求,只要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就行,此时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心知是他又想多了,但依旧鼓励道:“那你以后可要多多读书,不能再整天斗鸡遛狗了。”
“那是自然,祖母放心,经过这次在芳华书院,孙儿现在已经对斗鸡遛狗没兴趣了,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真是诚不我欺,孙儿现在只想每日读书。”
他又雄心壮志的道:“哥,来年科举我也想参加。”
源遐笑道:“看来这教训还没吃够。”
这会儿源迩才看到慕昔和颜深然,他赶紧又坐了点起来:“慕姑娘,颜大夫,你们怎么在这啊?”
源遐替慕昔回道:“镇国侯府被叛军烧了,慕姑娘和老侯爷现在在这暂住。颜大夫这些日子一直在军中做军医,刚随追击晁焕的军队回京,便也先暂住在这。”
源迩哦一声,又好奇的问道:“慕姑娘,本来以为你会跟陛下一起去蜀地呢,我们到了蜀地才知道你没去,我去见陛下的时候陛下一直念叨你,怕你出事,说因为老镇国侯还在昏迷中,你不肯离开京城,还说你不在连个能商量事的人都没有。”
慕昔急问:“你去见陛下了啊,陛下过得怎么样?”
源迩嗯一声,“我到蜀地后有去拜见陛下,陛下,就是看着瘦了很多,其他倒也还好,就是,就是很多事只能由田公公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