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了他一眼,只听他说:“你仿佛是在说,“别信任我,我不配”。”
他心尖上的某个地方颤了一下,喃喃说:“应呈……”
“嗯?”
“谢谢你信任我,又或者是谢谢你曾经试图来信任我。但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相信谢霖,相信徐帆,相信叶青舟,相信你自己的兄弟,他们不会背叛你。我会。你应该相信我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为你而死,我是愿意的。”
他又沉默了一会,怒气值一点点往上窜,又一点点被他往下压,最终达到了一个平衡点,让他可以平静开口:“别以为整天把死字挂在嘴边就很高尚,这是你的报应。江还,我莫名其妙被人盯上是因为你,苏婧被绑架是因为你,甚至上个月的毒品案也是为了把你联系到我身上。
我们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你带来的。少惺惺作态自以为自己是个好人,你带来危险和痛苦,却连坦诚都不敢。
江还,你不是想为谁而死,你只是觉得死了以后就能够一了百了,不用解释不用坦白,你只不过是想拿我当你逃避的挡箭牌而已,你他妈的简直就是个懦夫!”
江还一贯站得笔直而又秀挺,闻言却颤了一下,随后又站直了,回头温和一笑:“是。我承认。”
这世间诸多罪名与业火,他都不吝承认甘之如饴,只要是应呈给的。于他而言,就全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和赞扬。
应呈本想激他说出真相,却没想到这小子咬死了就是不开口,恨得牙痒也一时无可奈何,全力而出的铁拳却砸在一团软棉花上,让他憋屈得恨不得祭出十八般酷刑。
要不是杀人犯法,他早八百年前就往死里揍他了。
江还却还敢继续说:“要说我不信任你的话,那你呢,你就百分百绝对信任我吗?不见得,我知道自从带我回家的第一天起,你就在怀疑我。所以,我们两个又何必谈什么信任,自欺欺人,不可笑吗?”
应呈沉默,突然觉得跟他谈话实在疲惫。
良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他突然继续说:“对了,为什么,你对这个案子这么激动?”
平时的应呈一向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双手往兜里一插,就是天塌下来也未必能劳动这位爷变个脸色,可……
今天的他,却时时刻刻绷成一条弦,像一颗一触即发的炸弹。
“交易要公平公正,我问你你咬死了什么都不肯说,那凭什么你问我我就得实话实说?”
“好吧,这么一想确实不太公平,那就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问一个答一个,要是不想答就不准问,怎么样?”
“行。”应呈来了兴趣,“那就我先来,你几岁?”
“二十八。上次问你想买什么样的新床单,你还没回我。”
“这也算?”
“只要我想问,就算。”
“行吧,我不喜欢带花纹的,纯色你看着买一条。”
“行,该你问了。”
“你生日?”
江还噎了一下:“这……不是我不想答,是我真的不知道。”
“那我捡你回家那天是几号来着?”
“六月十号。”
“那就……不对,不行,把六月十号当成你生日,你岂不是还比我大?”
他轻笑一声:“我倒是不介意。”
“我介意。这样吧,我生日是七月二十七号,给你定个九月一号,这样你就比我小一个多月。”
“凭什么我非要比你小不可?”
应呈白了他一眼:“就凭你靠我养。”
“行吧,你开心就好。那为什么是九月一号?”
“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这个案子我这么激动吗?那我就告诉你,我的发小傅璟瑜,十年前被人绑架撕票,尸体抛进大海,至今没有找到,他来到傅家那天,正好是九月一号。江还,我刚刚把我生命里最重要的纪念日,交给你了。”
江还一双手突然攥紧,青筋在他素白修长的手背上游走成一幅图腾,又倏忽一下松开,低下头说:“可是……十年了,再如何念念不忘,也不会再有回响,为什么不放下呢?”
他仿佛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脚下腾腾怒火刹那间烧到眉头,将他吞噬:“放下?我为什么要放下?他死得尸骨无存,绑匪还逍遥法外,我有什么资格放下?”
江还这下感觉到,是应呈关上了那扇门,把他自己关在了黑暗里,不见天日,他再如何努力,也看不到他的身形,就算已经感觉到了一触即发的怒火,却依然平静地劝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案子破了以后,你要干什么?”
他沉默……
“在心理学上,没有目标的人不容易崩溃,有目标的人也不容易崩溃,只有那些目标强烈且单一的人,在目标完成后,几乎是百分百会崩溃,因为他们以目标为信仰,为光芒,为此而努力活着,一旦目标完成,这个信仰就倒塌了。
应呈,我不是叫你放下傅璟瑜这个案子,我是想让你放过自己。
想想傅璟瑜吧,他不会想让自己的死束缚你一辈子的,他活着想做你的发小你的朋友,死了……也不会想做你的负担你的执念,应呈,放过你自己,也放过他吧。”
放过他,别让他……
一直放不下你。
应呈“唰”一下站了起来,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顾自己走去,江还垂首,又将一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假如应呈此刻回头,一定能发现。
他眼里有光,盈盈闪烁,像流星划过银河,璀璨而明亮。
32、下次
应呈在医院溜达了一圈,还是担心,打了个电话给谢霖,得知前脚刚把陆薇薇从车里全须全尾地抠出来,这会正往医院送呢,于是只好一溜烟奔到医院门口继续等,没多久,救护车就呼啸而至。
谢霖比较幸运,只受了点轻伤,现场就已经处理好了,是自己灵活跳下救护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