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羡没说话。
当初他偷偷去别院看姐姐魏皇后时,一次下大雪路被封了,他借住在农户家里几日,还记得那农户家里五六个孩子,却只有一套衣裳,这一套衣裳每人轮着穿,剩下的几个孩子则裹着被子不下床,至于吃食,每日就靠着几个烤洋芋烤地瓜过生活,想吃一顿细米细面那更是要等到过年,一个个孩子瘦的像根豆芽菜似的,仿佛风一吹就倒了。
这件事给了他很深的触动。
魏子羡起身道。”你放心,我心里有分寸的,那……我走了,今日我没带银子,饭钱以后给你送过来。”
顾念溪站起来送他,“一碗面还说什么银子?说句没规矩话的话,满春他们都念及着你的好,在心底把你当成了朋友,更不必说我,以后你要是想吃什么只管带着清平郡主一块过来,到时候只怕我这铺子里又推出很多新菜来,保准你们吃的满意。”
带着清平郡主一块来……就是魏子羡再怎么不聪明,也明白顾念溪的意思了。
可站在门口,即将要走了,他却还是不死心道。”顾姑娘,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如果没有宋宴,你会……你会选我吗?”
他的眼神里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顾念溪轻轻摇摇头,轻笑道。”不会的,自始至终,我都把你当成朋友看待的,这与宋大人无关。”
她知道自己的话很伤人,可事实就是如此。
很多时候给人希望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魏子羡苦笑一声,头也不回就走了。
今日这事儿半个时辰之后就传到了宋宴耳朵里去了,因前些日子赵嫂子一事,吴光安排了暗卫时时刻刻盯着在了,美其名曰保护顾念溪的安危,可实际上……傻子都知道他这是什么心思。
就连敦厚的吴光都忍不住心想――大人你之前将事情闹得这么大,京城之中就算是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再去招惹顾姑娘的。
但宋宴吩咐了,铺子里的大事小事都要禀告他一声,所以吴光犹豫片刻之后,这才将早上的事情说了。
没想到宋宴却是嘀咕道。”木薯丸子酒酿?她亲手给魏子羡做了木薯丸子酒酿?”
凭什么?
虽说宋宴的确是不大爱吃甜的,但对于顾念溪的这种行为还是挺不高兴的,至于木薯丸子……他从前更是听都没有听说。
他沉声道。”吴光,你之前可吃过木薯丸子?”
吴光摇摇头,“并未吃过。”
他和宋宴一样,不仅不爱吃甜的,甚至连零嘴一类的都不大爱吃。
宋宴扫了他一眼,脸上带着叫人惶恐的笑意,“你跟在我身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样吧,今儿你去那铺子走一趟,尝尝那木薯丸子酒酿好不好吃吧。”
吴光:……
他心里知道,其实是自家大人听魏小少爷赞不绝口,想要试一试而已。
跟在宋宴身边多年,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应了一声马上就下去了。
他办事向来极快,一个时辰之后就端着一碗木薯丸子酒酿回来了,更是道。”大人,我买了两碗回来,一碗我将才已经吃过了,味道的确是不错,和寻常酒酿不一样,并未发酸,还带着清香,木薯丸子很有弹性。”
看着桌上摆着的木薯丸子酒酿,宋宴颇为赞许点点头,刚拿起调羹,他却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可有说漏嘴?”
他知道顾念溪聪明极了,若开门见山直接说要吃木薯丸子酒酿,顾念溪一定会起疑心的。
第90章 松酿鹅油卷
吴光看着虽憨厚,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摇头道。”大人放心,我没有说漏嘴。”
“属下一过去就问阿翩姑娘有没有什么吃的,说属下最近染上风寒,在吃药,若是有甜的那就最好了,阿翩姑娘开始说给属下煮辽东一带经常喝的奶茶,属下说想吃酒酿之类的,阿翩姑娘便去找阿魏姑娘做了。”
阿魏?
宋宴刚拿起调羹,可听见阿魏两个字,眉头下意识一皱,“这酒酿是阿魏做的?”
这碗调羹看着就很香,酒香之中还带着一股子桂花的香气,原本他是很有食欲的,可听闻不是顾念溪做的,顿时将调羹放了下来,“不是顾姑娘做的?那她在做什么?”
吴光早已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低声道。”顾姑娘在睡觉,属下听阿翩姑娘说顾姑娘今日起早了,所以午睡的时间就稍微久了点。”
宋宴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吴光见那碗木薯丸子酒酿还冒着热气,想着将才的滋味,只觉得若是不吃实在是暴殄天物,太浪费了,“大人,虽说这甜羹不是顾姑娘亲手所做,但也是顾姑娘当初教阿魏姑娘做的,味道很是不错,您可以尝尝看。”
说着,他更是大着胆子道。”今日早上魏小少爷吃的面与甜羹也不是出自顾姑娘之手,而是阿魏姑娘做的,大家都说阿魏姑娘如今的手艺都能去外头当大厨了。”
“至于顾姑娘,这些日子已经很少下厨做饭了,我听阿翩姑娘说顾姑娘这几日净忙着研究新菜,闲暇时候则用来睡觉……”
宋宴道。”她倒是会过日子。”
话虽这么说,可他心里却是舒服多了,拿起调羹尝了一口木薯丸子酒酿,只觉得味道的确是不错,这才多喝了两口,但也不过只是两口而已。
他刚放下调羹,宫里头就来人了,说是窦太后有请。
宋宴接过一旁丫鬟递上来的帕子擦擦手,不咸不淡道。”不是说陈夫人在慈宁宫吗?太后娘娘找我去做什么?”
来的是窦太后身边的大太监,也是窦太后身边最得脸的人,平日里是没少收宋宴的好处,如今见着宋宴一扫平日里的倨傲,乖觉的像只鹌鹑似的,低声道。”……太后娘娘就是因着陈夫人带着陈瑶姑娘一块进宫,所以才邀您进宫的,还说了好些不该说的话,太后娘娘听了似不是很高兴。”
这话本是不该说的,可他想了想这一路上还是一字不漏都道了出来,“太后娘娘听说您在外头养了一房外室,本是没怎么当回事的,可这些日子陈夫人的话是越说越玄乎,说您因为那位顾姑娘不仅对她出言不逊,甚至还说顾姑娘是个水性杨花的,与承恩侯府的魏小少爷也不清不楚……所以这才惹恼了太后娘娘。”
宋宴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对于自己这位外祖母,他实在太清楚她老人家的性格,最是喜欢魏皇后与陈瑶那样知书达理,一言一笑都挑不出差错的女子来。
等到了慈宁宫,宋宴还没进去就听到陈夫人那已哭的沙哑的声音,“……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看着琳琅长大的,是他的表姨母,他要是喜欢那等贤良淑德的好姑娘,我也就认了,可那样的人怎么配得上琳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