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对光线是不是敏感了一点?”
“……”
沙发上的男人看上去清瘦了很多,冷清眉眼带着点倦怠,他静静望着透过窗户漂浮在光柱下的尘埃,过了很久才哑声道:“是。”
“有畏光这个情况吗?”
“……”
“有。”
“这边初步判断您恢复得不是很好,待会可能还需要您去做几个检查……”
正在低头写着单子的医生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哑声打断问道:“复发的机率是多少?”
医生的笔停了下来,他谨慎斟酌道:“这个目前还不太好判断……”
说到这,他小心翼翼对着面前人道:“如果您保持良好的生活作息和较好的心态,复发的机率是能够减小的……”
沈秋泽望着那些光纤下的尘埃安静了下来,好半晌,他才慢慢轻声道:“好。”
他给吴楚种的那一圃玫瑰还没开。
至少现在还不能够复发。
见到面前的男人的样子,医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您饮食方面也可以稍微调整一下……”
“特别是蛋白质脂类的红肉,建议您……”
沈秋泽没有说话,只神色安静望着手腕上的一串佛珠。
面前的医生说得确实不错,长期的茹素加上不良的生活作息已经快要将他的身体拖垮。
凡是跟在沈秋泽身边的人,都知道在当年那场动荡后,他大病了一场,便一直茹素到现在。
不止是不吃荤肉,还不杀生,甚至每年都按时往华国S市一家寺庙里捐香火,像是一个最虔诚的信徒一样在恳求着上苍垂怜。
没人知道,他求的是吴楚平平安安。
求的是吴楚长命百岁。
面前的医生还在叨叨絮絮说着,沙发上的男人眉眼带着些倦怠,安静地望着空气中的浮沉不说话。
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每晚几乎都要靠着安眠药才能入睡,这几年来越来越严重。
每年都会有很多人给他送来一些男生,那些男生无一例外都跟吴楚十分相似,但是那些人无一例外地也都被退了回去。
沈秋泽知道,只要他像从前一样收下那些人,就能麻痹自己一阵子,哪怕清醒后又是一场折磨,但至少还能饮鸠止渴。
但是他办不到。
哪怕面前的人跟吴楚再像,他都不想要。
眉眼冷清的男人半阖上眼,修长的手腕上搭着一串细细的佛珠,另一只手撑着额角。
这副模样太足够吸引那些初出茅庐的小男生让他们沦陷了,就跟沈秋泽之前遇到的那个金发小少爷一样。
那小少爷在家中嚣张惯了,眉眼生得桀骜,在家中极为受宠却偷溜了出来,跟个愣青头一样被身边狐朋狗友陷害,被丢在了酒局中。
沈秋泽那天恰好就这处的酒局谈生意,见着面前神情人跟吴楚几分相似,便在临走时吩咐手下人将那小少爷捞了出来。
没想到那小少爷从此以后就缠上了他。
热烈,真挚,甚至带着点与吴楚相似的别扭。
很像。
但是沈秋泽从来就没给小少爷机会,他几乎在那个小少爷面前冷淡到了克制。
哪怕一向嚣张惯了的小少爷在他面前哭得喘不过气来,赤红着眼睛说自己愿意当那个华国男生的替身,沈秋泽也没有答应。
他只是递给了那小少爷一张手帕,嗓音难得温柔了下来低声道:“不要做这种事情。”
不要做这种事情。
年少的感情来得太真挚太迅猛,像是被风掀起的浪潮一样,只要风一起,就能铺天盖地地向心爱的人涌去。
没人能够控制这浪潮,也没人能够预料这浪潮带来的后果。
就如同当年的沈秋泽一样。
如果当年也能有个人给他说,不要做这种事情,你应该完完整整地将一切的事情告诉你的爱人。
就像是当初在那个破旧的老小区一样,他拽着吴楚的手,颤抖地说出了沈家的一切。
是不是最后也就不会被抛弃?
是不是最后跟吴楚走到一起的人就是他?
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也没有机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就像当初他跟吴楚没分手时,最后一通电话是他站在花店门口,随意地瞥了一眼那花店外的玫瑰,才想起他好像没有给吴楚买过花。
可这样的念头在那时太轻太微不足道了,很快就被当时其他情绪覆盖上,像是一粒尘埃一般无声无息地就飘落了下来
沈秋泽没能想到,这粒尘埃从此以后就像是砂石一样折磨得人心口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