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宁在旁边耸肩,方晓暮热情又自来熟,很少会有人能够拒绝她的真心和笑容,宁姐也不例外:“刚刚有什么事情吗?我看你那边的背景,好像不是锦华园?”
纪然点点头,没有否认:“嗯,在医院。”
医院??
季长宁和方晓暮立刻正襟危坐,异口同声:“你生病了?”
纪然说道:“没有……”
“不行,”方晓暮又把脑袋凑手机屏幕上,“你得给我看看,能举手机,胳膊和手一般没事,看看腿看看脚!”
季长宁的思路也被方晓暮直接带跑:“还有腰,腰!”
纪然没有反抗余地,只能不断挥舞手机,为了证明自己身体没有丝毫损伤,还原地蹦了两下:“接下来要不要我量个体温给你们看看温度啊?”
方晓暮一拍掌:“行啊行啊,要看!”
纪然:“……”
纪然静静看着方晓暮。
方晓暮感觉不妙,一寸一寸把脑袋往后缩,嘀咕道:“好嘛好嘛,知道你没事啦。”
季长宁回过味,把偏了八百里地的思路重新拎回来,心里疑惑方晓暮此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人不知不觉跟着她的思路走……
嘶――恐怖如斯!
季长宁悄悄看了一眼纪然,状似不经意地问:“难道是他们俩生病了?”
“他们俩”指的是谁,纪然很是清楚,说道:“爸爸和哥哥都没事,是小姨家的阿朔,发生一些意外……”
随后,纪然完完整整地事情解释了一遍,她靠在墙上,慢慢说:“我不敢想,如果我没有看过书,如果我晚了一步……”
“可是没有如果!”季长宁斩钉截铁地说,她关上软件自带的美颜,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纪然泛红的眼眶,“事实就是你救了阿朔,这个结果在这里,无法更改!”
方晓暮在旁边听,一手摸着下巴,忽然说道:“纪然,你在担心什么吗?”
纪然一顿。
方晓暮用拇指不断摩擦下巴:“我觉得你通过这件事情,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似乎跟你的未来规划有关?”
纪然苦笑:“对。”
话音刚落,季长宁惊叹一声:“……嚯?”
季长宁转头看向方晓暮,眼神中盛满了不可置信:“朋友,你兼职神婆吗?”
要不然怎么还能看出来跟未来规划有关?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方晓暮惊奇反问,得知季长宁的疑惑后,她在半空中比划两下,最后用食指点点自己的脑门,诚恳回答,“直觉。”
季长宁:“……”
回答了个寂寞。
纪然却不止一次见识过方晓暮堪称恐怖的直觉,对方曾在她奶奶去世前一个星期,跟纪然说她可能会因为家庭原因请假几天,希望回来后可以请纪然补习落下的功课,还说如果她状态不好,请纪然不要生气。纪然不解,方晓暮便说“爸爸妈妈回来了,但爷爷很伤心,我总觉得奶奶要走了”。
这种直觉是建立在方晓暮对熟悉的人的微表情观察,她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也很容易莫名其妙讨厌某个人,黑白分明到让人咋舌。
纪然坦诚道:“其实,送阿朔来医院的路上,我的手一直在抖,甚至在上台阶的时候差点绊倒。”
正在此时,救护车的笛声呜啦啦停下,纪然离得很远,只能看见在担架抬下来时,医生踉跄的脚步。
医护人员们将病人推进急诊通道,用飞快的语速交流病人的基本状况,他们在与死神赛跑。
无人在意的角落,纪然用脚尖不断在地上画圈,对着友人们轻声说:“我很害怕,我承担不了生命的重量。”
那是活生生的人,容不得一丁点的懈怠。
去医院的路上,纪然怀抱着打哭嗝的梁朔,扪心自问,她够资格在未来某一天穿上那一身象征希望的白大褂吗?
季长宁欲言又止。
方晓暮无所顾忌:“但那是未来的你需要担心的事情啊,现在的你,只需要把未来的你带到想去的地方就好了。”
“十六岁的纪然会害怕,那二十六岁的纪然呢?难道因为十六岁的纪然害怕,二十六岁的纪然就要失去她的梦想吗?”
那一瞬间,纪然莫名感觉方晓暮的逻辑关系和梁朔重合了。
方晓暮似乎察觉到自己说了一点自己都没明白的话,挠挠头,说道:“就像我,我第一想成为飞行员,第二想学航空航天,第三是考军校,所以我锻炼身体,努力学习,如果我高考那一年不招女飞,我就去上最好的航天学院,因为……”
纪然下意识接话:“因为方晓暮生来是属于蓝天的。”
初二的一个夏天,上体育课,方晓暮坐在操场的双杠上,一手指着天空,说道:“晓指黎明,暮指傍晚,一天的轮回聚集在我的名字中,只说明一件事!”
瘦如竹竿的方晓暮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眼睛亮晶晶的,跟纪然说:“方晓暮生来就是属于蓝天的!”
“你记得!”方晓暮开心得不得了,“我现在的任务,就是不放弃任何机会,将未来的方晓暮送上蓝天!”
纪然歪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季长宁,说道:“就像宁宁一直坚持跳舞?”
“嗯?”季长宁嗦了一口奶茶,洒脱道,“也许?”
宁姐不一样,舞蹈包含了季长宁的十几年来的热爱,包含了奶奶期盼的眼神,包含了曾经对梁栀妈妈的向往,包含了跟纪父作对时获得的痛快……
酸甜苦辣全部被季长宁融合在每一个舞蹈动作中,每一组编排上。
季长宁曾经想,若是有一天谢幕,她一定要倒在最亮的聚光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