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钧自负才学,决心出外为自己谋个前程,太子是他一开始看好的投靠之主,还费尽心思和太子府的一个臣属搭上线,想让他帮忙引荐。
没想到出了一些变故。
现在,是去晋阳找他曾经搭上线的大臣,曾经的太子洗马、现在的王府录事陈令之,还是去那座燕朝都城。
燕都,一个令人心向往之的地方。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不知道多少人期待自己如同史书豪杰名臣一般,在燕都遇到贵人,从此一飞冲天。
李钧做下决定后,没有再多想其他,骑着马离开了此地。
但是,当李钧在抵达燕朝都城之后,才发现自己如今想要见到二皇子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之前的太子殿下广纳人才,也会去见东宫臣属举荐的一些贤才,但是如今的二皇子并没有这个习惯。他日日苦等在东宫门前,等了半个月才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二皇子听说了他的事,派人来他居住的驿馆传话,愿意见他一面。
“我……我叫李……李……钧,殿……殿……殿下愿意见我?”
李钧艰难地讲完一通话,脸已经涨得通红,他递上一张名帖,交给来接他的管事。
东宫府邸,早在两个月前就迎来了新主人,门口的仆从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带他来的那个管事没有直接带他去见二皇子,而是在庭院里说道:“为了保护殿下的安全,外人来此都要脱光衣服,给侍卫检查”
“凭……凭什……什么?”
李钧很愤怒,在他处处面壁,半个月都没有等到二皇子召见的时候都没有过这样的怒火。当众脱衣服这是对一个儒生最大的羞辱。
二皇子的管事傲慢地说道:“凭什么?就凭殿下身份尊贵。针对废太子的刺杀才没过多久,殿下当然要注意自己的安危。你个结巴,殿下愿意屈尊见你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你不肯脱光衣服,难道是夹带了暗器,想要对殿下图谋不轨?”
李钧的手捏成拳头,想到家道中落、父亲自缢后母亲苍老的容颜,他抿着唇最终还是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检查他衣服的几个侍卫肆意地嘲笑。
“瞧他扭捏成这样,身材真是瘦弱,啧,文人。”
“扶风郡的口音,又是个来找殿下求富贵的乡巴佬。”
李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件衣裳被轻慢地丢回他脚底。
管事无礼地说道:“衣服里没有其他东西,赶紧穿上去见殿下。”
李钧忍受着心里的屈辱,默默地捡起衣裳穿好。他想要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如今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他不能够扭头就走。他想着二皇子愿意主动见他,一定会对他礼贤下士。
高大巍峨的殿宇里,墙角的香炉让宫殿内飘着甜腻的香气。
美人清脆的笑声如同娇媚莺啼,环绕在殿宇主人身侧。
“殿下,这就是那个听闻您的贤名,苦等半个月的文士?”
李钧想象中礼贤下士的主公轻慢地用手指着他:“你是个结巴?算了,这不打紧,孤一向是个爱才的。听说你的赋写得不错,给我的美人写一篇莺啼赋。她的歌喉婉转如鸟语莺啼,于床笫间更有妙处。”
“殿下,不要再说了。”
“哈哈哈,美人可是害羞了。你快写,写得好了,孤重重有赏,就许你一个五百石的官位。”
听到二皇子说他是个爱才的人,又听到他所求的官位近在眼前。可是李钧的手在抖,一股怒火涌上他的天灵盖。
“储……储君,怎可如……如此荒……荒唐。你……”
你身为燕朝太子,应当礼贤下士,尊重有才能的人。
可是,李钧是个话说不利索的结巴,他只说了开头,就被暴怒的二皇子命人拖出去。
二皇子宋衡是老皇帝唯一健康的儿子,宫里还有周贵妃为他在皇帝面前周旋美言,他的地位稳固不可动摇,朝中的臣子们无论是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带着热情的笑容和昂贵的礼物来到东宫拜见新的储君。处在一片令人熏熏然的恭维声中,他都快忘记了曾经百官们对他的厌恶,对他兄长的称赞。现在,谁还敢在他的面前无礼?
他厌恶地看着李钧,仿佛一只被人揭穿吃人面目的恶虎,露出了凶残獠牙。
“不识好歹的东西,打他三鞭子,再把他赶出去。”
鞭子上是有勾刺的,挨下三鞭子之后,李钧已经奄奄一息。
李钧拖着受过鞭刑的身体勉力走回自己租住的客栈,好心的店老板请了后街的大夫给他医治。
涂抹了药膏后,老大夫捋着白须说道:“千万不能碰水,也要小心着凉。过了十日,如果没有发烧,那就无性命之忧了。”
十天后,李钧终于能从床上下来了。
他把自己的前程搞砸了,现在身无分文,难道要这样灰溜溜地回到扶风郡接受旁人的奚落吗?
“李郎君,今天的饭菜放在这里了。”
“谢……谢谢。”
因为口疾,李钧从来都是讷言少语。
店老板把饭菜放在桌上,叹息一声,问道:“李郎君的身子可好些了?”
“好许……许多了。”
店老板脸上带着为难之色,“李郎君,我出于道义收留您十日,大夫先前也说了,休养十天之后,您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李钧听懂了店老板言下之意,他短促地“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自己的包袱。
店老板脸上也是臊得慌,他站在一边,像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叹了口气:“要是先太子在就好了。李郎君,我听从晋地过来的人说公主建了一座千金台,只要能看懂她的画儿就能领取千金,没看懂的人公主也会提供食宿、报销路费。我看您干脆不如去晋阳碰碰运气。”
李钧脸上神情落寞,“好……好的。”
他想谋求前程来到燕都,现在碰壁后又去晋阳,何等无耻之徒。
李钧心里唾弃自己,可是想到家中母亲,还有他被二皇子厌弃的现实,恐怕除了晋阳之外,再无他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