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头一次在先帝那边获得了随意出宫的允准,他从侍女手边接谢玟下车,在对方清淡的气息间闻到一缕醇香,萧玄谦握住他的手猛然抬眸,对上一双温柔湿润的眼睛。
他的眼角微红,醉意有些上脸。萧玄谦记得老师从来很少喝酒,并不知道他酒量这么浅,闻着明明是这么淡的桂花酒味儿,可谢玟偏偏醉了,那眼尾颜色几乎有一种晃人眼睛的明艳。
萧玄谦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匆忙地敛回视线,像是一个敬重老师的寻常学生一样伺候他洗漱更衣,取出外袍,换了些轻便衣衫。侍女知道九殿下孝顺,也就将这些事全权交给了他,自己去外面收拾物件、打点奴仆去了。
静谧的室内,只有他们两人。
萧玄谦跪在地上为他脱了鞋袜,手心正好碰到谢玟的脚腕――外面如此寒冷,连着他的关节都是冰的。萧玄谦盯着那节清瘦的踝骨,忽而觉得谢玟似乎哪里都生得很精致,他的骨头都是约定好了长的,才能这么周全、这样好看。
他的胸口传来剧烈的跳动声,那股有所求般的干渴又涌了上来。萧玄谦闭了闭眼平复思绪,又抬起头贴近了问他:“老师要喝了解酒汤再睡么?”
谢玟虽然醉了,但醉得乖巧,此时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好半晌才迟钝答道:“都好。”
都好……萧玄谦听出他的醉意,突兀地生出一股鬼使神差的念头来,他平日里小心谨慎、唯恐落人话柄,这时候却像是失了神智般,哑着声道:“什么都好?做什么都好吗?”
谢玟看着他想了一会儿,潜意识里不觉得萧玄谦能对自己做什么,慢吞吞地说:“……你决定就好。”
他的意思是,先喝醒酒汤还是先熄灯入寝,让萧玄谦做主就行了。他此刻没有这个精神来判断,他的所有心思都在朝野政局上,对待这种生活琐事,却往往是不爱做决定的。
萧玄谦抬起手,眷恋地触上他的脸颊,他的指尖明明发颤,却还涌出一股刻骨铭心的欢喜。两人的气息交缠相融,距离近到不能再近,萧玄谦才低哑着声音、纯粹赤诚地道:“老师喝了什么酒?”
谢玟迟疑了一下,一时没答上来。萧玄谦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唇瓣,对方此刻已在习武,手里的新茧介于软和硬之间,在软唇上刮出一点儿独特的血色。
“让我尝一尝,”萧玄谦低微地问,“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你最好只是尝尝。
第24章 病症
谢玟仍旧那么目光湿润地望着他,既没给许诺,也没拒绝。萧玄谦被看得心如擂鼓,那股欲/望、渴求,那股深切到无法克制的占有情绪汹涌地冲到胸口。他想要彻底地拥有对方、想要让谢怀玉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一个人……想超过当前的关系,超过人世间一切的恩与义。
他跟老师之间密不可分,他们两人的关系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不允许任何人的阻碍和置喙。
不再只是恩情,不再只是关心和爱护,他想要得太多太多,必须紧紧地抓在手里。
萧玄谦的指腹稍稍挪开,目光停在对方格外泛红的唇瓣上,他心绪起伏,贴近低声问:“怎么不回答我呢,老师。”
“我……唔。”
年少的九殿下即便这么问了,却畏于从他嘴里听到拒绝的话语,谢玟才说出来一个字,他便自作主张地吻了上去。清淡的气息缠绕着一丝醇浓的桂花酒味儿,一片柔软和毫不设防,这种不设防备让萧玄谦得到极大的满足,他根本无法放开对方,这虽是彼此的初吻,却因为他不愿意放开,在探索和纠缠中显出格外的缠绵悱恻,情意交融。
谢玟似乎不觉得厌恶,即使他气息不济,调整呼吸时拖曳出一节虚虚的尾音微颤,但没有明显的拒绝意思,他被萧玄谦慢慢地按在榻上,榻前的珠帘不断地晃动,在灯火下折射出一片眩目的影子。
谢玟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既头晕、又提不起神,几乎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但这个亲吻太过舒服,他被动地让对方轻轻地吻着唇角、捧着脸颊,珠帘的光泽泛滥起来,除了萧玄谦的气息,就是这一片迷离的光。
“谢怀玉……”
萧玄谦大着胆子,这样称呼他。
谢玟像是一池温热的泉水,闭上眼由着他亲,偶尔续不上气的时候才闷闷地低哼一声,萧九便心有灵犀地稍稍放开,近乎贪婪地注视着他。
……太勾人了。
凛如刀上雪的谢玟谢大人,素来连微笑都疏离冰冷,轻易接近不得、触摸不得,何曾将这幅样子显露于人前。他的衣衫松了,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锁骨,刚才那么一通胡闹,连发鬓也乱起来。
萧玄谦抬手解下他额前戴着的一条玉珠细链,细链轻柔地穿过发丝间隙,勾在玉簪上,那只雕刻着松柏的长簪也随之一同脱落。他盯着谢玟的脸庞,喃喃地问着:“你会怪我么?”
这个答案不说也知道,谢玟待他如亲人,如果这样趁人之危恐怕要雷霆大怒。萧玄谦早已欲望缠身,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想为了一时贪欢而失去对方,今夜偷得一吻,已经是格外的恩赐。
他放好玉簪,闭上眼定了定神,准备出去让冷风吹一吹,缓解燥热。少年郎打定主意,遏制住心里蔓延不断的渴望,才刚刚抬起身,就发觉腰带被勾住了。
谢玟的手指挂在他的腰带上,勾出一个半指宽的缝隙。萧玄谦呼吸一滞,谢玟便不紧不慢地把他拉了回来,抬手绕过对方的肩膀,分明没什么力道,但却好似带着千万斤的重量搭在他肩膀上。
萧玄谦低下头,让谢玟能够贴着他的肩膀脖颈,对方的声音贴在耳畔,热意几乎烫伤了耳垂。他好梦未醒般地轻声问:“……怎么不亲我了?”
萧玄谦怔怔地看着他,脑海里的弦啪地一声断开,他纵有成百上千个理由顾忌,有足够的理智让他醒悟过来,也比不上对方轻轻地一问,所有血液都从脚底倒灌上来。
他哑着声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还能是谁呢?还有谁……谢玟迟钝了一会儿,气息温热地喃喃道:“萧九……”
窗外大雪纷飞。
侍女打点完奴仆,正备好了醒酒汤准备送进来。她才到外屋,刚看见分割内外的屏风,就骤然听到一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她猛地一愣,差点打了手里的瓷碗,大脑发木地听着一段交缠的声音。
是……谢大人和九殿下?钻进耳朵里的声音和呼吸香/艳无比,她从不知道谢先生的声音有这样地勾魂摄魄,九殿下素来驯顺乖巧,但这响动分明是谢先生被欺负了个彻底。侍女在外屋放下醒酒汤,脑海里后知后觉地冒起一个想法:谢先生一直帮着孤苦伶仃的九皇子,难道他们早已两情相悦?
一想到这里,她就更不敢上前打搅,而是悄悄退出。她也是头一次遇见这种事,免不了方寸大乱,最后想了几乎半宿,才子夜间爬起来打发人,偷偷让人找门路买了很多涂抹的房事药膏,送进内室里,同时还担忧地想着――那屋里只有些桂花油、玫瑰露,都不是正经干这个用的,这样谢先生怎么能受得住呢?
次日清晨。
年关的酒宴过后,大臣有数日的休沐,可以不必去上朝。谢玟宿醉之后头痛欲裂,他抬手按着额角,刚一睁开眼,就意识到浑身的酸软。他的筋骨似乎都被抽掉、放在热水里反复煎熬磨烂了一般,浑身不适。
他虽然醉酒,但却没有断片儿,昨夜的场景一阵一阵、一个画面一个画面地闪现回来,断断续续地塞进他脑子里,其中最清晰的一幕就是自己勾住萧玄谦的肩膀,跟他说“你怎么不亲我……”
……这是他该说的话吗?
谢玟的脸上火辣辣的,羞愤恼怒,兼又愧疚自责,偏偏萧玄谦竟然还未离去,他方才在仔细阅读侍女送进来的瓶瓶罐罐是做什么用的,一看谢玟醒了,就立即起身,一言不发地撩袍跪在了榻边。
他正跪在眼前,明明流着皇家的血脉,却那么驯顺忠诚。
两人相对沉默,室内静谧无声。谢玟不堪忍受这样的场面,他抬手揉捏着眉心,一时说不出心中究竟是个怎样的滋味,沙哑着嗓音问:“我酒后失德,难道你也醉了吗?”
萧玄谦垂着头回答:“学生不敢违背老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