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他弹的钢琴曲很好听。
他很少参与我和沈寞南的活动,但又总在我的视线中,不远不近,若即若离。
他是我年少时一直仰视的人,也是我安放少女隐秘心事的人。
“李然,我沈寞南是你想利用就利用,利用完就随手扔掉的人吗?”沈寞南眼里含着痛苦,越说越激动,突然一拳朝我的面门打过来。
我吓得闭上眼睛,可是等了很久拳头都没有落到脸上。战战兢兢睁开眼,才发现他的拳头打在了我脑袋旁的座椅靠背上。
看得出,沈寞南在努力克制自己。就算再愤怒,他也从不会真正伤害到我。
我不否认他爱我的事实,但无法做到同等去爱他。我对他的感情,始终少了一点什么。
我知道这对他不公平,也因此一直心怀愧疚,自认没有权利怪责他日益见长的脾气。
“李小然,你又惹阿南生气了。”伴随着淡漠清冷的语调,沈寞南周身的气场瞬间改变了。
我悚然一惊,我姓李,单名一个然字,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叫我“李小然”,那就是沈寂北。
震惊之下,我没忘记瞥一眼车窗外明亮的天色,现在确实还是白天,可“沈寂北”怎么出现了?
以往,沈寞南只在天黑后才会变成“沈寂北”。
第4章 第二人格
见我不说话,“沈寂北”轻轻一叹,收回拳头,坐正了身体,眼睛并不看我,而是直视着前方的挡板:“李小然,对阿南好点,这是我们欠他的。”
又是这一句!
这几个月来,每当我支撑不下去,想要放弃的时候,“沈寂北”都会用这句话对我进行道德绑架。
但我实在不懂,“沈寂北”口中所谓的欠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只知道,沈寂北曾经说过,他要和我在一起,可他食言了。
他牺牲了自己的生命,让我可以继续活着。
但对我而言,与其让悔恨日日夜夜蚕食我的心,不如当时和他一起葬身于大海的波涛之中。
“我再也不要听你的话,不要对他好,因为我不欠他的。如果非要说谁欠了欠谁,那么肯定是你欠了我的。沈寂北,我恨你!恨死你了!”我任性地冲着“沈寂北”发火。
以前,我总是能冷静面对“沈寂北”,因为我知道,他不是真正的沈寂北,而是沈寞南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
但是今天我的情绪实在太糟糕,糟糕到我宁愿欺骗自己,他是真正的沈寂北,是我至今仍然深爱着的那个男人。
“你要恨我,那就恨吧。”“沈寂北”慢慢转过头来,眼神沉静地看着我,“但是,李小然,我请求你,对阿南好一点。”
我的心狠狠颤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神情也好,语调也罢,都像极了我十分熟悉的,性子清冷内敛的沈寂北。
我拒绝不了来自沈寂北的请求。
“我尽力。”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口中喃喃,“我既已经嫁给了寞南,就一定会忠于婚姻,但我的心只属于你,寂北。关于这一点,你不可以强求我,因为我做不到。”
他与我四目相对,良久,轻叹一声,伸出双臂将我拥入怀中,下巴抵着我的发顶摩挲了两下,道:“李小然,委屈你了。”
我突然生出不安的感觉,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这时,路口亮起了红灯,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我扭头看向车窗外,不知何时开始,外面飘起了细雨,车外的景物都变得朦胧起来。我的眼睛有些酸涩,心也仿佛在下着雨,淅淅沥沥,总不停歇。
车子正好停在靠路边的这条道上,我飞快地打开车门下了车,逆着风,冒着雨,在人行道上奔跑着。
借着雨水的掩盖,我肆意流着泪。
仿佛只有这样,我才能把心底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十多分钟后,我跑累了,停下来,站在路边的花坛旁,扶着腰大口喘气。
一直跟着我的车子也停了下来,沈寞南从车里出来,连伞也没有撑。
“你胡闹够了,马上跟我回家。”沈寞南用力攥住我的手臂往车上拉。
我顺从地上了车,刚坐好,沈寞南就一脸嫌弃地将车里备用的大毛巾扔给我,又让司机老李把空调调至暖风档位。
但饶是如此,淋了雨的我还是在当天夜里突然发起了高烧。
后来我听陈妈说,家庭医生给我打了退烧针,留下口服的药后就走了,沈寞南守在床边,亲自照顾了我一整夜,喂我吃药,不时帮我更换敷在额头上的湿毛巾。
而烧得神志不清的我,竟在迷迷糊糊中一直喊着沈寂北的名字。
有好几次,沈寞南听不下去了,黑着脸扔了毛巾想走,但见我烧得满脸通红,最后还是不忍心地留了下来。
陈妈是从李家跟过来的,她不会骗我。
我也很清楚,她跟我说这一番话的用意。
她希望我朝前看,往前走,不要再留恋已经往生的沈寂北,苦了自己,也苦了爱我多年的沈寞南。
可是感情这东西,素来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而我在这一方面,偏偏又比别人更加执着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