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错了...…是我大错特错。”齐鹤唳浑身的气势霎时泄了,“梦哥哥”这三个字,曾经承载了他的多少欢喜,现在就留下了多少锥心之痛,名不正则言不顺,他不可能再霸占着这个叫了十几年的称呼,他连江梦枕这个人都已经失去了,留着一个称呼又有什么意义?
江梦枕见他如此痛快地认了错,很是出乎意料,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齐鹤唳看了一眼蒋峰,又低声道:“我不是不让你... ...只是他,你了解他多少?他能不能好好保护你呢?”
“你什么意思?”蒋峰挥了挥拳头,“红巾军有十万人,比你的玄甲军还多一倍!我怎么不能保护江公子?我还告诉你,天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打仗、只有你一个人武艺好!你敢不敢跟我赌一场?谁在演武中输了、就证明谁没有资格保护他,到时候我要请江公子到红巾军的军寨里去,你可不许阻拦!”
齐鹤唳听了这话,喉咙里立马泛上血味儿,他没资格阻拦江梦枕与别人交往,却不代表他能让蒋峰把江梦枕从他眼皮底下硬生生地抢走!外面兵荒马乱,这样的乱世之中,江梦枕的生死安危岂是儿戏?他捂着嘴咳了一声,而后一字一字地说:“我不能和你赌这个,若是梦枕愿意和你走,我拦不住他,但是如果你想从我手里把他赢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你们干什么?”江梦枕莫名其妙地卷入一场赌局,“我成了你们争勇斗狠的彩头、给你们解闷取乐的了?我的去留我自有打算,不劳你们费心!”他见二人仍乌眼鸡似的盯着对方,冷着脸又说:“齐将军,请你先回去吧。”
齐鹤唳心头一阵绞痛,他觉得噎在喉头的浓血控制不住地要涌出来,只有紧握住双拳转身大步离开,蒋峰愤然道:“他真是太狂妄了!话也说得奇怪极了,劈头就问我凭什么叫你梦哥哥,还说什么我不能把你从他手里赢走...”
说话间,蒋峰突然看见江梦枕望着齐鹤唳的背影,脸上露出百味杂陈的表情,他忽地福至心灵,控制不住地嚷道:“难不成,他就是那个叫你梦哥哥、让你流眼泪的人?!”
“你今天怎么分外聪明?”江梦枕本也没想隐瞒什么,他让齐鹤唳先走就是为了把这件事和蒋峰说破,让这单纯的少年不要会错了意,他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我是曾成过亲的,他…齐将军就是我以前的丈夫。”
作者有话要说:一山不容二狗233
齐狗:真情演绎被抢老婆气吐血= =
第84章 四军演武
晚上用饭时, 蒋昌宗见蒋峰目光呆滞、神思不属,一眼就看出他心里有事,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 蒋峰却破天荒地没有一口道出, 而是吞吞吐吐地说:“涉及人家的私事...我怎么好和叔叔你私下嚼说呢?”
“人家的私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蒋昌宗何其精明,已猜到这事必然与江梦枕有关,“你是不是憋不住话,已去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们走, 结果人家不答应?”
蒋峰丧气地说:“我没有, 只是,他估计是不会离开玄甲军的...”
“这话怎么说?”
“因为齐将军...”蒋峰说了一半又住了口,烦恼地抓了抓头发, “诶呦,叔叔你别问了!”
“我知道了,”蒋昌宗了摸了摸胡子,老神在在地说:“因为江公子心里喜欢的是齐将军,这倒也是,齐将军生得比你俊、武艺八成也比你强 ,年纪轻轻就是一军主将,现在更隐隐成了四军盟主,咱们虽不知他的出身底细, 看那举动做派也绝不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你一个放牛种地的拿什么和人家比?算啦, 叔叔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那日见江公子与你相谈甚欢,以为天上能掉个大馅饼, 砸在我家二狗子头上,让咱家改换门庭、一步登天,看来这世上到底没有这样的好事,你也不必伤心难过,等咱们进了京城,你还怕娶不着媳妇儿吗?”
蒋峰少年心性、受不得激,听了这话立刻嚷着道:“我和他还没比试过,谁胜谁负尚未可知,叔叔干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姓齐的要是像你说的那么好,江公子怎么会与他和离呢?可见是驴粪蛋儿表面光罢了...”
“什么!”蒋昌宗手里的烟杆儿掉在地上,只觉得这件事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原来江公子嫁过人,齐将军正是他的前夫!怪不得我总觉得他们之间怪怪的...初次相见,齐将军见你和江公子坐在一处说话,脸当时就撂了下来,我还以为是恼怒我们让他久候、轻视了他,现在想来竟是在吃醋!”
“看我这张嘴!”蒋峰用手在自己嘴上打了几下,急道:“你可别到处去乱说,这是江公子的私事,他信任我才告诉了我...”
“我知道,叔叔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蒋昌宗捡起烟袋敲了侄子的脑袋一下,他思索片刻,突然笑了起来,“你这小子,方才一张苦瓜脸,原来是在烦恼这个,你既舍不得江公子、又膈应他有过别的男人,是也不是?”
蒋峰忙摆手道:“谁说的!我岂会因他嫁过人而看轻他?只是惊讶于他与齐将军的关系,总觉得他们俩之间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好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许多事都是不足对外人道的,就算已经不在一起,却对彼此熟悉极了...”
“他们毕竟曾是夫妻,共同经历过许多事,有些默契并不奇怪,我看这对你倒是一件好事呢!”蒋昌宗拍了拍蒋峰的肩膀,“若江公子没嫁过人,你这出身想攀折凤子龙孙、金枝玉叶,谈何容易?就算他成了天下最尊贵的哥儿,只这一点瑕疵,议亲时那些自诩清高的世家子便不会要他,他的身份也不可能去做续弦偏房,这不正落在我们手里吗!”
蒋昌宗抽了口烟,又道:“再说他与齐将军,他俩若能过下去,又何必分开?既然已经分开,又怎么会再重蹈覆辙呢?再退一万步说,在这样的情境下,他俩若还是互相有意,早就该破镜重圆了,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江公子显然无意与他复合,所以齐将军见了你,才忍不住地要冒酸水!哎呀呀,你小子真好福气,若没有这件事,你与齐将军去争,哪有什么胜算?如今却是他明知无望、在做困兽之斗了,你明日好好表现,让江公子更高看你一眼,说不定真有机会抱得美人归了!”
蒋峰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却仍被叔叔的话煽动起了少年意气和满腔斗志,是啊,齐鹤唳是江梦枕的以前的丈夫那又怎么样呢?重要的是江梦枕以后的丈夫会是谁!他一个和江梦枕再无关联的前夫,凭什么耀武扬威、管东管西!蒋峰的心里像是塞了一团火,他突地站起来,拎起斩/马/刀闷头直往外冲,“我去练刀了,明儿正好让江公子看看谁弱谁强!”
蒋昌宗忙追着喊:“傻二狗!别练脱了力,演武是车轮战、要保存体力!”
“知道!”
声音传来、人已走远,蒋昌宗笑着摇头,咂着烟嘴儿说:“听风就是雨,真是年轻啊...”
大约只有涉世未深时,才这样炽热的心动,莽撞冲动、不顾一切,只为心上人的一笑,连命都能抛舍,蒋峰提着刀往校场走,见夜幕中有个人提着枪正从场中走出来,俩人狭路相逢、都是一愣,蒋峰向他拱了拱手:“齐大将军。”
汗透重衣的齐鹤唳也回了一礼,“蒋少将军。”
夜色中二人都没再说话,擦肩而过时,久经战阵的两人都感觉到对方敛而不发的杀气,心里俱都一紧,皆知明日一战会是一场前所未遇的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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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旗招展、号角声喧,在这肃杀的冬日江畔,五皇子人头落地,四路义军歃血为盟,江梦枕与姐姐坐在高台上,看着万千军士整齐列阵、齐声呼和,其后是奔流了千万年的大江,心中也涌起一股激荡的豪情,仿佛山河天下、千秋功业尽在眼前。
在祭旗誓师之后便是演武比试,其实黄眉、红巾、青羽三军的主力在大江对岸,不过是从随主将前来会盟的一二百人中选出几人上台一战,旨在体现军威、共襄盛举,各军虽都希望能够取胜压倒对方,但到底不是什么机要大事。只是对个别人来说,这场比试的意义远过于此,事关男人的尊严脸面,如果输了,以后就难在心上人面前抬起头来,更会被情敌鄙视嘲笑。
铜锣一敲,先有一个系着红巾的人出来挑战,而后黄眉军里也出来一个人,二人斗了十几合,红巾军的士兵一脚把对手踹下了擂台,蒋峰从座位上蹿起来大叫了一声“好”,曹主簿的脸黑如锅底,让人把那输了的士兵拖了下去,而后各军陆续有人上台,也是互有胜负、场面极为热闹。
“齐鹤唳今日会上场吗?”江梦幽看着场中低声问:“这里毕竟是玄甲军的主场,若让别人赢了头筹,他可要面上无光了。”
江梦枕很自然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本事,当初遴选羽林卫,他是打通关的第一人,还把甲等头名的金牌送给了我...”他语声一顿,怅然道:“只可惜那时我失约没去看他,这回也算略可弥补一些遗憾了。”
江梦幽瞧了他一眼、没再说话,遗憾真的可以弥补吗?如果所有的遗憾都能被补偿,江梦枕又何必一面惦念着齐鹤唳、一面不肯给他一点和好的希望?
已有十几人上台斗勇,蒋峰越看越是技痒,终于忍耐不住提着斩/马/刀跃上擂台,擂上站的是一名玄甲军大汉,他已连胜了三个人、正在志得意满的时候,蒋峰把刀平举,口中道:“我的刀有点沉,你可要小心了!”
大汉也是用刀,满不在乎地说:“你只管放马过来!”
“好!”蒋峰抡起刀劈头下砍,大汉举刀一搪,只听“铮”地一声、而后又是谁“啊”地一叫,众人定睛再看时,惊见大汉的长刀断成两截落在地上,他双手鲜血直流,竟被这一刀之力震裂了虎口!
观战各军一片哗然,红巾军的人高呼呐喊,有人扯着嗓子兴奋地大嚷:“我们少将军天生神力、战无不胜,光那柄刀就有八十八斤,连虎豹也能一刀劈死,与人比试从未输过,我看你们就别上去送死啦!”
“哦?”齐鹤唳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握着长/枪缓步走上擂台,身形与枪一样地挺拔卓然,“请教少将军高招了。”
玄甲军见此也闹腾起来,二人还没开打地下的呼喝声已经响彻云霄,蒋峰方才外放跳脱的神气在几个呼吸间收敛下来,他盯着齐鹤唳极黑的眼瞳,凝神道:“请!”
无论台下多闹,擂台上两个人之间的气场却静到几乎凝滞,齐鹤唳并不抢先出招,而是等着蒋峰率先出手,高手之间、兵刃未接,比斗已然在无声无息间开始。蒋峰的性子不如齐鹤唳善于隐忍,他的第一刀终是被齐鹤唳等了出来,非劈非砍、而是试探的一招平推,齐鹤唳也虚晃一枪,在枪花抖出的千万点寒芒中,枪尖取他手腕!
观战的众人本以为这定是场让人血脉贲张、高喊喝彩的热辣大战,哪知道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十几招,却连对方的兵刃都没有碰到,各凭着腾挪的身法在擂台上游走试探。欢呼呐喊声越来越小,并非是因为比试不够精彩,而是大家都开始手心冒汗,提心吊胆地看着台上的刀光枪影,根本猜不透他们的下一招又会从哪里使出来。
“你的话说得太早,”江梦幽看着擂台道:“我看胜负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