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水的心突突地跳着。
不!她不要欠他的人情,她恨他,怨他,但是……她要他好好地活着。
茶楼酒肆逐渐退去,心水紧夹马腹,高高扬起了手中的鞭子,她一遍又一遍说着,“顾飒,你等我,我的长姐,我来救,你给我好好儿的,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当捷报从她身边与她擦肩而过时,心水想这世上之事真的是造化弄人。
捷报一声又接一声,“顾将军大战告捷,全胜而归……”
胜仗了?这么快?心水急拉马缰,“吁”停马儿,拦住宣报之人,“你说顾飒胜了?”
“对,顾将军用兵如神,打得金人节节溃败,金人王子仓央错走投无路,跳了山崖,这是一场漂亮的战役,只可惜……”宣报之人莫名红了眼睛。
“可惜什么?”心水心头突突地跳着,忍了忍终将最关心的问题问了出来,“顾飒将军呢?心诚公主呢?”
“心诚公主已经平安归来,但是顾飒将军……顾将军生死未卜,他用自己换了心诚公主,与仓央错一起跳了山崖……”
第66章 《公子,寻欢作乐》求收,等你~……
“那山崖, 深不见底……顾将军失去联系,找他的人空手而归……我们本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是我们找遍了山底,甚至还顺着顾将军跳下去的地方一路滑下山,我们不肯放过一个山洞, 一个树枝,但是无功而返……”
什么叫天地尽失颜色,成为混沌的黑白,心水想怕就是此刻。
“失去联系……”心水呢喃, 一时间她只觉耳朵里嗡嗡嗡的,入眼之处周围的人更是乱糟糟成了一团。
捷报传开,世人皆在奔走相告,面上喜气洋洋, 甚至有人将她从马背上拉了下来, 牵着她的手邀她一起跳舞庆祝, 还将她抛向高处,起起伏伏以示开心。
她们对她说, 你笑呀,这是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啊。
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心疼得难以呼吸, 用手一摸, 尽是泪水。
这一世,他对她多好啊,哄她,逗她, 陪着她,尽心尽力取悦她。
其实,现在想来,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他没有主动坦诚过往,其实那一夜拜天地时,他几次想要开口,都是被她给拦住了,那时候他是一定想要告诉她的。
像是心被剜了一道口子,又像是洪水冲破了堤坝,眼泪瞬间滑下,天地苍茫,人来人往,却倍觉孤单。
自己恨他,怨他,其实更爱他。
他在时,她可以恃宠而骄,嬉笑怒骂皆可以。可他不在了,那就是万念俱灰。
心水来不及多想,奋力从人群中挤出来,挥动马鞭,直冲而去,她想她一定要找到他。
她想,他欠她的那些还都没有还清,怎么能许他一个人离开呢?
不,不能,他和她可以继续吵架,继续斗气,但是她不许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她希望他能好好儿地站到她面前,希望他再能给她摘朵梨花笑意盈盈给她插上。
……
冬雪消融,万物复苏,春回大地,枯枝儿爬上绿芽,草地抽出娇花。
这一冬终于过去,燕集镇也由寒冬迎来了蓬勃的春天,街市上也愈来愈热闹。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心诚公主抱着肚子立在悬崖边摇摇欲坠,顾飒将军一个箭步向前猛地拉住了心诚公主,偏那贼首仓央错又卡着心诚公主的脖子,要顾将军选择要不要用自己的命换心诚公主。”
“啪”说书先生狠狠地将手中扇子搁到了案桌上,咬牙切齿,全是恨意。
听众席坐满了人,一个个也都恨得握紧了拳头。
“一个王子,竟然卑劣至此,为了活命,竟然拿自己身怀六甲的妻子做防身符,呸……他以为他逼迫顾将军跳了山崖他就能逃出一命,可我们的顾将军怎么可能饶过他,可惜了顾将军,这一跳仍不忘拽着那贼头子一起跳了下去……”
听众席边无人察觉,一身天青色衣衫,头戴帷帽的女子,在帷帽下悄然落泪。
心水记不得自己是多少次坐在茶楼这边听书了,那幅顾飒给她画的像仍被店家视若珍宝般收藏在店内,可是作画之人呢?如今又在何方?
天上还是地下?
该找的地方,她都找遍了,可是一丁点他的痕迹都没有。
没有比这个更令人绝望的了,日子过得了无生趣,整日浑浑噩噩,甚至开始酗酒,唯有在不清醒的时候自己才能舒服点,起码可以暂时忘却那刻到骨子里的痛彻心扉。
岁月沉淀下来,好多事情也才慢慢悟明白。
上一世,他为何热衷于一场又一场的战役,究其原因怕还是因为她的身份,出身于青楼,虽自身干净,但世俗之人难免会用异样目光瞧她。
他说过,只有他功名加身,位高权重,其他人才不敢欺负她。他还说过,他想要给她求一个诰命,让她的腰杆挺得直直的。
妻凭夫贵。
起初心水并不觉得这有多重要,反而觉得他这些不过都是本末倒置,他求得了功名,但是也失去了陪伴她的时光。
可是后来,说书人一语惊醒梦中人。
京城中,贵女云集,如果做了将军夫人便是当家主母,一个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要应对的应酬和人情往来当然很多。
顾飒怕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怕她被人欺负,所以执着到近乎偏执的去打胜仗。
还有上一世她坠楼后的一些事情,心水也慢慢了解。
上一世她离去后,宋昭阳欢天喜地,一纸诏书赐下,令顾飒与宋昭阳成婚,顾飒宁死不从,拒不接旨,宋昭阳一怒之下囚禁了整个顾府众人。
顾飒无奈,勉强应下,不过还没成婚,便又奔赴了战场,这一次他去,只为一心求死,最终他也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