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明燏一个人在密林深处的小木屋里,找不到人说话,身体还没恢复没办法到林子里转悠,更何况他也没来过这里,害怕会迷路,实在是闷得要发疯了。
于是这天在柳寒轻给他换完药又要走的时候,他赶紧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诚恳地请求道:“要么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要么你把我送回熇京城,我可以自己回家;再这样下去,我没有被人杀死,却马上就要无聊死了!”
柳寒轻看了他一眼,扯下他的手,什么也没说,走了。
但这次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从怀里掏出来一本没有封皮、书页被揉得皱巴巴的的书。
慕容明燏皱起了眉——这是什么书?柳寒轻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捡来的,你留着解闷吧。”
出于好奇,他翻开了那本书,粗略地翻了两张他就明白了,这是一本民间的风月小说集。
放在平时,他是绝对不会看这种书的,但最近他实在太无聊了,于是,他怀着不安、好奇、愧疚,又有那么一丝兴奋的心情捧着那本读了下去。
没想到这个作者的文笔还不错,虽说有些故事情节过于简单了,但细节描写生动细腻,关于云雨之事的描述更是大胆露骨,仅仅是文字,就令慕容明燏面红耳赤、唿吸急促。
他渐渐看出,里面的风月故事,主角名字虽然不同,但男主角的设定却基本都是同一类型,都是风流多情却又薄情的富家子弟。可能是因为作者功力有限吧,他本来也没抱有多大希望,无聊看看解闷而已。
不过看着看着,他发现里面居然还有同性之间的风月故事,那些关于同性之间云雨之事的描写,细致而真实。
虽然近年男风正盛,大燕国有不少达官显贵的家里都豢有娈童,南风馆的数量也不比普通的秦楼楚馆少,但慕容明燏还没有亲自尝试过这种事。这书里面的描写,却是令他长了见识——哦,原来男人之间还可以这样啊。
这天夜里,慕容明燏捧著书,看看看着就睡着了。凌晨醒来,恰巧看到柳寒轻刚刚把那只柜子锁上。
“你回来了?”他坐起身道。柳寒轻并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有回答,径自开门出去了。
早已习以为常的慕容明燏也并不在意,披上衣服,穿上靴子便追着他去了外面。
他竟然没有走,正坐在一棵树上,嘴里衔着一片树叶,吹着一支简单中透着一丝忧伤的曲子。
慕容明燏站在树下,听着那简单的曲调,居然感觉有些想家了。“柳大侠,你有兄弟姐妹吗?”他冷不丁地问道。
柳寒轻的曲子停了下来,“没有。”慕容明燏惆怅道:“我父母的孩子很多,但是有一个弟弟,和我的年龄最相近,我们从小总在一处。他整天黏着我,五哥哥、五哥哥地叫我。我们一起玩耍,一起学习,一起捉弄师长,然后又一起被罚,那段日子真是无忧无虑,再找不出比我们感情更好的兄弟了。”回忆起往事,他的眼睛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但渐渐地,他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可是自从三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之后,一切都变了,我们由最亲密的兄弟变成了针锋相对的敌人……”他心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诉说不尽,最后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片刻的寂静之后,柳寒轻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人要得到什么东西,总要相应地失去一些其他的东西。”
“是……是啊。”他苦笑着道。
柳寒轻忽然从树上跳了下来,问他:“饿了吗?”“什么?”
只见他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眼中精芒一闪,树枝已从手里掷了出去,飞进了林子里。从里面穿出一丝轻微的声响。
他对慕容明燏指指那个方向,道:“去吧,找到什么吃什么。”“什么?”慕容明燏依然是懵的。他却不理会他的疑惑,自顾自地进了屋子。
慕容明燏也只能无奈地步入了林中。沿着柳寒轻指给他的路一直走了约半炷香的功夫,路上忽然出现了一只死掉的野兔。凑近可以看到兔子的喉咙处插进了一根树枝,除此之外,身体上没有任何其它伤痕。
第十四章
他试探着伸手摸了摸它的身体,还是温热的,看来刚死不久。
他再次咋舌于柳寒轻的身手,抓住兔子的两只长耳朵拎着往回走。
柳寒轻已在门前架起了火,正在水井边磨着一把短刀。
随后,慕容明燏吃到了这十几天以来的第一顿肉,吃饱之后,顿时觉得气力都足了不少。
吃完后,柳寒轻像往常一样给他的伤口换了药,重新包扎过。他也乖乖地喝掉了苦涩难喝的汤药。
看着他放下药碗,拧眉皱鼻的模样,柳寒轻忽然自怀中掏出了一个纸包给他。
打开,里面是各色精美的糕点,不像是市井上能买到的寻常吃食,而且看起来莫名的熟悉。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咦?这不是太子府里的糕点师傅的手艺吗?你从哪里弄来的?”
还没有得到回答,他忽然觉得头脑有些昏沉沉的,紧接着,他一头栽向桌子,彻底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十分熟悉的华丽精致的装潢布置——自己居然躺在东宫太子府自己的床上!他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便狠狠在自脸上掐了一把,痛!他忙坐起来,唿唤左右。
婢女匆匆跑了进来,又惊又喜,“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并上前来查看他是否有什么异常。
“本宫没事,”他推开她们,“墨渊在哪儿?把他叫来!”“回禀殿下,墨护卫因为保护太子殿下不力,并有串通刺客谋逆之嫌,被大王关进大牢了。”“什么!?马上备车!本宫要立刻进宫面见父王!”“诺!”
望着已经沐浴更衣过、表面上似乎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实际却瘦了一大圈的墨渊,慕容明燏的眉头再次紧紧地蹙了起来。注视着他的眼睛,深深道:“你受苦了。”
墨渊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铿锵有力地说道:“墨渊身为殿下的护卫,没有保护好殿下,令殿下身陷险情,理应受罚。如今殿下平安归来,墨渊便已心满意足。”慕容明燏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已经尽力了,我不怪你。”
他扬起脸望着他,一向犹如木头刻成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激动的情感,乌黑的眸子里有什么亮亮的东西在滚动。
慕容明燏俯下身子,低声道:“你不是答应我,再也不会用毒雾和玄铁鞭吗?若是被他们发现,你的安宁就要结束了。”他目光坚定地注视着他,道:“墨渊的安宁和殿下的安危比起来,根本无足轻重。让他们来吧,我不怕。”
慕容明燏却突然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现在是本宫的人,除了本宫,谁也别想动你一分一毫!身为大燕国的太子,如果连自己的侍卫都保不住,以后又如何保护天下的黎民百姓!?所以你本宫记住,从今往后你的每一步行动都要经过本宫的同意,本宫绝不允许你再擅自做出牺牲自己来救本宫的决定!”
墨渊怔了怔,“可,可这是墨渊的职责啊。”“别跟本宫提什么职责,你的职责是听本宫的话!”他垂下头,低声道:“诺。”
经由御医诊断,慕容明燏体内的毒已全部清除干净,胸前的伤口最重,虽然还没有完全愈合,但只要稍加调养,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完全痊愈,恢复成原来生龙活虎的样子了。
尽管如此,慕容瑞俨还是叮嘱他待在府中安心休养一段时间,之前交给他的捉拿盗匪的任务就暂时交由京兆尹一人处理就好。由于刺杀他的刺客的幕后指使者还没有查出来,所以他还是有危险,慕容瑞俨特意加派了人手严密警卫太子府,进出的每一个人都要经过严格的搜查,并嘱咐他这段时间尽量减少出门。
“话说殿下,这段时间你到底去了哪里?救走你的是什么人?”墨渊终于想起来问道。
慕容明燏无奈道:“虽说我和那个人在一起十几天,但我知道的并不会比你多多少。连他的名字,柳寒轻,都是我猜的,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他的真名。”他负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眉头紧锁了起来,“这个人,我虽然感激他救了你和我的命,但对他的怀疑还是不能完全消除,你还是暗中查查他吧。我让人画一幅他的画像给你。”
墨渊抱拳应道:“诺!”“对了,”他转身望向他,“刺客的身份查清了吗?”“回禀殿下,死掉的那五名刺客皆没有中原户籍,在中原也没有人认识他们,显然是才到中原没多久。”
慕容明燏沉思着,喃喃道:“明烁在北方边关经常会和许多北方的少数民族打交道吧,听说他在那里很有威望,有他在,匈奴进犯的次数都少了很多。”墨渊道:“殿下是怀疑,六王子……”他微笑着望向他,道:“暗中调查一下他带回来的人吧。”“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