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句……”季昀松自语一声,再踱两步,垂下头,“嗯……”
某些翰林就窃笑了起来。
季春景没有笑,担忧地看着季昀松,仿佛真的为他捏了一把汗。
季昀松的精神紧张,且刚闹完肚子,身体虚弱,此刻已是大汗淋漓,唇色也苍白了许多。
嘉元帝吩咐身边的小太监:“给他倒杯茶。”
小太监手脚麻利,很快就把一杯茶递到了季昀松手里,季昀松谢恩,矜持着抿一小口,然后假装擦嘴,吐到帕子里,一鼓作气道:“红粉佳人临水立,天下豪士聚此中。”
他不确定巴豆的药效还有多少,一旦茶水进肚,可能会造成连续跑茅房,那就真的贻笑大方了。
嘉元帝道:“意境寻常,但对仗工整,且目的明确、大方稳重,基本达到朕的要求。小季大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来也算难得。”
说完,他看向陆微,“陆大人以为如何?”
他只问陆微,不问常似之。
常似之白了脸。
陆微拱手:“皇上明鉴。”
嘉元帝扫视群臣,问道:“还有哪个做出来了?”
众臣子沉默。
季昀松的这首诗确实平平无奇,但用时短,在时间上赢了。
接下来无论谁做,只要做不出比季昀松更好的诗词,就有不自量力的嫌疑。
能站在这里的,都不是蠢货,自然也不会轻易开口。
嘉元帝笑了笑,抬手指向池塘,“亭子不擅长,荷花想必是擅长的,朕等着诸位爱卿的佳作。”
亭子西南就是曲折的廊桥,桥上早已放好了条案,笔墨纸砚均已备齐。
群臣告罪,离开浮碧亭前往廊桥……
柳晔用胳膊肘顶了顶季昀松,佩服地说道:“可以啊,小季大人。”
季昀松道:“你看看我的后背。”
他穿了件宝蓝色常服,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
杨道文瞄了眼走在前面的季春景,“倒也不用谦虚,确实不俗。别人我不知道,单从用时上我是佩服的。”
“确实,也就十几息的辰光啊。”柳晔认同这一点,“兄弟一句都没想出来呢,小季大人做完了。”
三人边走边聊,跟着大部队进入廊桥。
桥里安静极了,大家或冥思苦想,或欣赏风景,或胸有成竹,气氛诡异得如同科考考场一般。
柳晔自觉地闭上了嘴巴,杨道文则冷哼了一声。
季昀松不喜欢这种作诗方式,他以为,作诗是一种情绪上的释放,随心所至的作品更加动人。
于是,他脚下不停,一路观赏着荷塘走到大南边,在一处汉白玉拱桥边缘坐下去,心无旁骛地观赏荷塘上挤挤擦擦的荷叶,以及粉粉嫩嫩的荷花。
杨道文和柳晔见他坐得舒服,有样学样,也挨着坐了。
……
浮碧亭地势略高,荷塘上的景象一望便知。
嘉元帝负手而立,说道:“季昀松多大了?”
陆微道:“二十一。”
嘉元帝笑了笑,“到底是年轻人,他身边的两位你们认得吗?”
常似之道:“季昀松右手边上的是宁国公府六公子,杨道文,三年前恩科二甲第六。”
陆微道:“季昀松左手边的叫柳晔,也是三年前的恩科,他中了二甲第一。”
说是二甲第一,其实不过是小小的第四罢了,且没有显赫的家世,陆微却能记得清清楚楚。
五十多岁的人还有这种记忆力,天赋相当可怕。
“都是人才啊!”嘉元帝赞叹一声,“陆大人和常大人不妨赌一赌谁能胜出。”
陆微道:“诗才高低固有天赋的缘故,但更多的是积累,以及对人生的感悟。姜是老的辣,老臣斗胆,认为罗英杰罗大人或者孙明仁孙大人能赢。”
常似之斟酌片刻,说道:“经验重要,但天赋也可以让人一骑绝尘,老臣见过季春景的诗作,此子可以胜出。”
“季春景,状元郎嘛,朕记得这个人。走吧,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下去走走。”嘉元帝起了身。
……
柳晔道:“皇上下来了,你们想好了没有,我有几句了,先去写上再说。”
杨道文看看季昀松。
季昀松道:“走吧,再不动笔就成了恃才傲物和不识时务了。”
三人在廊桥边上找三张挨着的条案,各自执笔挥毫……
“碧圆自洁。向浅洲远渚,亭亭清绝。犹有遗簪,不展秋心,能卷几多炎热……恋恋青衫,犹染枯香,还叹鬓丝飘雪。盘心清露如铅水,又一夜、西风吹折。喜静看、匹练韶光,倒泻半湖明月。好,好一个‘不展秋心,能卷几多炎热’!”嘉元帝抚掌赞叹,“字好,词好,今日魁首,当属小季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