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不赦 !
被对方这么一问,颜雪才想起来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一看才发现,自己还真多少带着那么几分小狼狈,手掌擦破了一点皮,脚踝小腿附近也有些刺痛,低头一看原来是七分裤的裤腿下面露出来的那一节小腿和脚踝都有大面积的擦伤,到底是被那流氓推了一把摔倒的时候弄伤的,还是方才飞扑的时候蹭到了,她也想不起来。
“没事,擦破皮而已,不要紧。”她冲那个巡警摆摆手,“我也是在执行任务,还有工作,这点小伤一会儿我自己买点消毒药水擦擦就行,不要紧,你们也忙去吧!”
巡警见她这么说也就没有坚持,这一行磕磕碰碰都是家常便饭,就算是女警也无法避免。
于是他又向颜雪道了谢,便押着那偷拍别人的黑衣男人去找刚才被偷拍的姑娘做笔录。
人被巡警带走,原本围在旁边看热闹的人也就陆陆续续都散了,颜雪掸了掸身上的灰土,小腿、脚踝附近的刺痛感也因为情绪放松下来而变得愈发明显,关键是她看了看周围才意识到,刚才和那个黑衣男人追逐了半天,她竟然跑到了那条小街的另外一端。
这条小街很窄,但是格外狭长,原本之前康戈把车停在街东边的岔路口旁,两个人步行去娄齐的店还不算远,方才颜雪追着那个黑衣男人一路往小街西头跑,快跑到街口才把人追上,这一来一去,与停车的地方已经完完全全南辕北辙了。
这条街上人头攒动,总长度有差不多一千米,着实需要走上一阵子。
还有就是,这伤口的痛感着实有些让人心烦意乱。
众所周知,所有的轻微外伤里面,最让人不爽的就是擦掉了一层油皮的伤口,虽然不深,流血也不算多,但是表皮被蹭掉了不少,露出发红的真皮层来,又没有足够的血可以结痂保护创口远离外界刺激,创口长时间暴露在外,痛感不剧烈却绵绵不断,特意医治一下显得小题大做,不加理会呢,伤口又会一直提醒着你关于它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擦皮伤会造成许多细细小小的小伤口,很容易藏了泥沙灰尘在里面,不好好清理创口保护齐真会像那个巡警说的一样,引发感染。
不过呢,虽然衣服弄脏了,还落下那么一大片的渗血擦伤,但是想一想自己抓到了那么一个惯犯流氓,颜雪心里面还是觉得挺痛快的。
算了,先回车上去,回局里或者回家再把伤口好好清洗一下吧。
也不知道康戈和娄齐谈得怎么样,这会儿谈完了没有。
人群散去,颜雪才走了几步,就看到朝自己奔来的康戈,康戈看颜雪走路姿势有一点不对,视线落在她的腿上,然后迅速上前拉住她,把她拉到路边的台阶上坐下。
“你等我一下,我去买点药来。”他嘱咐颜雪一句,不等她回答就已经跑开了。
颜雪坐在路边等了五六分钟,康戈回来了,拿了一瓶碘伏消毒液和一包棉签,在颜雪跟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帮她把裤脚卷起来,棉签沾了消毒液轻手轻脚地帮她清理创口。
康戈的动作很轻柔,只是消毒液的刺激还是让颜雪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
“疼了么?”康戈抬头看她,“伤口里面有灰,不清理出来不行,不忍着点儿。”
“放心吧,这点小伤口没问题的,比这严重也扛得住!”颜雪表示自己没有那么娇气。
康戈弓起食指在颜雪额头上弹了一下,然后把用过的棉签收拾好,转过身蹲在颜雪面前:“胡说八道!来,趴到我背上来,我背你到停车那边去!”
“你别闹!就这么点小擦皮伤,哪有那么夸张呀!”这条街上那么多人,颜雪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而且咱们两个这样子被人看到了也不太好吧?”
“怕什么,咱们两个一来没有着装,二来你为了追偷拍狂擦伤了,伤口疼,男朋友背你过去,天经地义,又不是什么过格的举动。”康戈倒是满不在乎,“第三点,这样做效率也能高一些,咱们还得赶下一站呢,也不好让人等太久。”
一听接下来还有走访任务,颜雪也没心思去扭扭捏捏了,依着康戈的话,伏在他的背上,只不过或多或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干脆把脸藏在康戈后颈窝那里头也不抬。
康戈被她的反应逗得轻笑出声,背着颜雪起身朝小街另一头走,颜雪被他笑得更加羞窘,用手偷偷掐了康戈一把,成功的把他的笑从“响铃”给调整成了“震动”。
不过被康戈背着走,效率的确要高上许多,没一会儿这个一千米长的小街就走到了头。
两个人上了车,颜雪才总算放松下来,她觉得自己可真是够就没出息的,别人谈个恋爱,即便是在外面约会的时候,亲亲抱抱举高高都是家常便饭,自己今天这还算是事出有因,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被男朋友背着走,竟然觉得特别窘迫。
现在放松下来,她才想起来问:“下一站去哪儿?”
“下一站吃饭!”康戈从她手里接过安全带卡扣,帮她扣好。
颜雪失笑:“你刚才说还得赶下一站,你还让人等太久,弄了半天就是吃饭?和谁吃呀?”
“和我妈呀。”康戈笑眯眯地说。
“啊?”颜雪一愣,有些傻眼,这个答案很显然并不存在于她的预期当中,所以一下子还有些回不过神,“为什么?改一天不行么?我今天这样子也太狼狈了!一点形象都没有!”
“刚才从娄齐那边初来,刚好我妈打电话过来,问咱们又没有时间,她在家里做了饭,想等咱们回去吃,我没想到你先出去遇到了偷拍狂,想着正好可以跟我妈打听点事情,小冬也在,有她陪着你应该会自在一些,就答应了。”
康戈想了想:“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了不得的事情需要打听,电话里问也一样,那咱们今天就先这样吧,饭下回再吃。”
说着他拿出手机准备给康妈妈打电话,还没把号码拨出去,手机就被颜雪抽走了。
“算了,去吧!”她对康戈说,“如果说阿姨是约我们去饭店吃顿饭,那咱们因为这个小插曲临时改期也就罢了,现在是在家里等着回去吃饭,我再迟钝也明白是个什么意思,这种情况下一通电话改期不太好。
而且我也想明白了,形象这种事虽然重要,但是真实的一面也很重要,我能打扮得漂漂亮亮装一天淑女,但是我装不了一辈子,咱们的工作性质又是摆在那里的,倒不如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康戈看着她,笑弯了双眼,伸手帮颜雪顺了下腮边的碎发,开车出发。
都说人与人之间的好感像是一种化学反应,康戈倒觉得喜欢一个人,可能是因为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最渴望或者最宝贵的特质。
这个世界上能够左右逢源的人太多了,用最光鲜的假面和冠冕堂皇的借口去掩盖内心里噼啪作响的小算盘,似乎每一个人都很精于算计,每一个人都无懈可击。
甚至包括他自己,也同样隐藏了许多真实的感受和想法,在权衡得失之后学着隐忍和迂回,扮演着一个能让旁人觉得更轻松没有负担的角色。
这样伪装了许多年,直到遇见颜雪,一片雾蒙蒙的海面上终于有了一座灯塔,让他找到了自己最初的坐标,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个对抗周遭一切霸凌的小小少年。
有些时候,生活中的经历会推着人不由自主的做出改变,或许经年累月之后,便已经是面目全非,只是无论外在如何被打磨改变,内心里那个最初的自己始终都会存在。
颜雪勇于做自己,不曾为任何人的评头品足而妥协,她的那种鲜活与真实,还有对自我的坚持,都是康戈没有办法抗拒的吸引。
颜雪心态好,想开了之后就不再顾虑自己的形象问题,这事儿她刚才想得明白,要是对方看自己顺眼,那么素面朝天是清纯,浓妆艳抹是精致。
反过来的话,看一个人不顺眼,则素颜是不修边幅,注重打扮是不检点,总之看不顺眼什么都是错,就连呼吸都是破坏臭氧层的元凶。
所以自己怎么做其实并不能左右结果,好感还是恶感,有时候也是一种很玄学的东西,未见的努力就一定有用,就比如何沛,她倒是用力很猛,但很显然收效甚微,不但作为最重要当事人的康戈对她没有多少好感,恐怕连康妈妈也不过是碍于面子和过去的那种感激之情,才不得不由着她自说自话的表现,否则也不会在康戈上次暗示过之后,就把车子都收回了。
想通这点之后,她就更加没有了心理负担,甚至想一想自己顺手抓了一个臭流氓,还感到心情大好,从播放列表里面挑了一首节奏欢快的歌曲,跟着旋律一起哼唱着。
介于之前去过一次康戈的房子,那个宽敞程度让颜雪记忆犹新,这回是去康妈妈家里,颜雪已经做好了自己再被刷新一次眼界的心理准备,结果当康戈把车子停在一个有十几年房龄的小区大门口时,还让她多少感到了一些意外。
“你妈妈家住在这里呀?”她看了看车窗外热热闹闹的环境,问康戈,“我还以为你妈妈会住在那种别墅之类的地方,就好像艾舒璇和艾春玉那样的呢!”
“这是我妈和吕叔叔赚到第一桶金之后买的房子,算是两个人创业的第一个里程碑,可能是念旧,也可能是住着习惯了懒得折腾,反正就一直住在这儿了。”康戈笑着说。
颜雪觉得他在给自己解答这个疑问的时候,虽然语气很放松,但是总有一种说别人家事情的味道,并没有那种回到自己家里面的熟悉和亲切感。
为什么会这样,颜雪不用问也猜得到,从初中就开始住校的孩子,一年到头也不回家住几天,或许初高中的学校宿舍对于康戈而言,都会更多出几分眷恋和怀念。
尽管康戈一而再的表示没必要,颜雪还是在小区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一个大果篮,这是颜妈妈这么多年的言传身教,去别人家拜访的时候,尤其当对方是长辈,不管是否有这种需求,该尽到的礼数一定不能少,提着水果上门这是最最基本的礼貌。
两个人提着沉甸甸的大果篮来到康妈妈家门口,康戈抬手按了门铃,很快里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吕小冬打开了门,并且第一时间把靠门口更近的亲哥挤到一旁,径直扑向颜雪,亲昵地搂住她的脖子。
“嫂子!你来啦!我都想你啦你知道嘛!”她笑嘻嘻地同颜雪撒娇,一边说一边晃着颜雪。
“在家呢,别胡闹,我不介意,你不介意,你也得考虑考虑颜雪的感受。”康戈伸手揪着吕小冬的后衣领把她从颜雪身上扯下来,“你颜雪姐姐腿上受了擦伤,本来就疼,你再扑上来当挂件儿,太够她受的了!”
“啊?我看看!”吕小冬本来还想抗议哥哥把自己粗暴地扯到一边,结果听他这么一说也顾不上抗议,赶忙上下左右打量了颜雪一番,果然发现她衣服弄脏了,裤脚下面露出来的小腿上还有带着消毒药水颜色的伤口。
“天呐!这得多疼啊!颜雪姐姐你真厉害!走!到我那屋去!你先冲个凉,我给你找身衣服换,然后一会儿你给我讲一讲是怎么勇斗歹徒的!”吕小冬回过神来,根本不给颜雪拒绝的机会,拉着她就往屋里走,迅速回了房间,把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等康妈妈听到声音从厨房里出来,来到客厅里,就只看到了手里提着一个大果篮的康戈独自戳在那里。
“你女朋友呢?”康妈妈有些疑惑,看看那个果篮也知道,这不是康戈的行事风格,很显然客人已经被他带回来了。
康戈哭笑不得地耸耸肩,朝吕小冬卧室方向指了指:“被你闺女绑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