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哥,有相中的吗?物美价廉。”摊主是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女人,在头顶明灭的光线下笑得很迷人。
但谌独却无以察看,压低的鸭舌帽挡住了他的视线,所以他只是笑着摇头。
女人见他驻足时间不一般,这买卖得成功才行,于是不依不挠地说:“您可以送给您的恋人,这小物件虽然小了点,但能套住人的心。”
恋人?没有,曾经倒是有一个名副其实的假恋人。不过,他可能连正眼瞧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毕竟从他的穿着和言行来看,该是只喜欢和奢侈品捆在一起。
姜仇处于上流圈层,与名流打交道,总不能手上戴个路边摊淘来的饰品,平时手上的名表都换了好几个了。也不是揶揄他,自己也一样,就算买了这条手链,恐怕不到一天就会消失无踪影。各种采访活动,舞台表演的服装,都是严格穿搭,赞助商是不会愿意让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拉低了他们服装的品格。
摊主见谌独仍旧停步,再劝道:“买一个吧?”
谌独回过神来,敛了笑,自己刚刚是……想起姜仇了吗?朝摊主摇了摇头,快速移开了步子。
凛哥身子落后一步:“需要我送你吗?闲暇时间可以戴。”
谌独笑:“哥不用了,我怕你的心意被我糟践了。你知道的,我对珍藏礼物真的就是个白眼狼……”
凛哥见人停了:“怎么了?”
谌独视线擦过帽檐随着不远处于小摊子间隐现的身影,淡然转身笑说:“哥,我想自己再逛一会儿,你先回去吧,还有,这个带回去给小酌。你在看老奶奶雕刻的时候,手工摊的大爷送给我的。”
凛哥接过后叮嘱:“有什么事就打电话!”
“好。”谌独顺着那个右移的身影走去,等走出凛哥视线范围便跑了起来,他不能让身边人担心。
凛哥目送着他,虽是经纪人,可现在已是自己的下班时间,他肯陪谌独出于不放心。公司专门派出保护谌独的人员已经在本周正式结束,居安思危但总不能一辈子被人时刻复刻足迹,也不能因为怕而蜷缩角落,总需要新的开始,回到日常去才是生活。
谌独肯定是希望能够独自穿行于夜色中的,这才和他的性格相贴。
凛哥看着手里精巧的木制小蜻蜓,笑着:“好了,得回家跪搓衣板了。”
强劲的风划过耳侧,灯火逐渐稀少,谌独右手抓着拐角墙面停顿,余光瞥见右侧胡同的身影。转向,双手插兜的男人垂着头,背部微微佝偻,乍一看像无头尸人。
谌独脚尖偏向快步跟上去,男人沿着长长的胡同直行。谌独以同样的步速跟着,头顶的光已经由刺眼的白炽变成了浓郁氛围的黄光。
周遭寂静,只有风的声音。
停下脚步,前面几米处的男人回头,乱蓬蓬的长发胡乱扎在后面一小缕,黑短胡茬下的嘴角动了动,视线从地面往上抬,肩膀也随之后扯动两下挺直了身子,佝偻不复存在,露出一副狰狞的面孔,明明三十几岁,却像是六七十岁的邋遢老头。
男人开口,玩味的语气:“怎么?你也要跟我去冷娴小姐的墓地吗?是你吧,冷娴小姐最喜欢的小玩伴。”
他是刚出狱的孙来福。陆惊尘明明跟他说孙来福是下个星期一出狱的,为什么……
谌独视线定在他身上,一步一步靠近。
孙来福嗤笑:“那年你还是个小不点呢,就敢在警察局门口嚷嚷说什么不会放过我。所以现在是来兑现诺言了?”
谌独刹住步子,两人隔着三米。孙来福身后出现四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个个歪瓜裂枣,豺狼似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他。
孙来福上前一步,明示自己是头头:“幸好我留有一手,不然,去冷娴小姐的墓地就被耽搁了。”
谌独攥紧拳头冲了上去,那四个男人一起迎击,孙来福在几人的掩护下边后退边刺激:“剩下的钱等你们把他的□□发给我就到账。”
“啊!!!”一个男人被谌独抓住了手腕扳扯,离报废不远了,孙来福见状仓皇逃窜,左转出胡同。
谌独咬牙踹开疼叫的男人,直冲向孙来福,却被另三个一心念着钱的男人穷追不舍,拦截在胡同出□□手。外面大楼广告牌上播放着D-Day的广告,广告中的自己灿烂微笑,那笑随着光线落在胡同口分割线外。
三个男人就像八爪鱼一样,倒了又猛扑,仿佛没有痛感。怒火冲顶的谌独抓住男人的手来了个过肩摔,踩着墙面一脚踹向另一个男人的腹部。余下的一个男人愤然抽出后腰的匕首,那刀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冷光。
一股寒意窜上脑海,谌独小心躲避着男人不熟练的猛烈攻击。几个来回后,安然无恙的男人猜到他怕刀,更加肆无忌惮地刺向谌独,谌独闪躲后退。
“别再装死了!这小子怕刀!”男人朝地下躺着的同伴吼了一声。
确实,于假装躺在地上的他们而言,落于下风的时候没必要为了钱卖命,见好就收是他们的生存之道。可现在同伴以身试险后说危险不存在了,那怎么也得趁机捞一把。
谌独额角冷汗直冒,男人的匕首速度逐渐频繁刺落。他猛地抓住男人的手腕,那匕首尖端堪堪停在他的眼前。他的余光落在身侧,胡同口就在身后几步,只要他再退就可以躲开这几个人。
谌独知道,他们只擅长在黑暗作怪,有光的地方会让他们止步。
匕首哐当落地,男人捂着被谌独扭脱臼的手腕趟地。还没来得及脱身,另两个男人就提着匕首刺了过来,一脚踹向其中一个,高壮的男人重心不稳往前扑。手中握着的匕首尖端笔直朝下,刺入了躺着的男人手背,男人尖叫不停,痛哑了嗓子。
同伴惊慌拔出,汩汩鲜血流了出来,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冥红。谌独脚步踉跄,瑟缩的瞳孔看着那不断涌出的血。
“□□大爷的!”呆愣半晌的男人看到同伴受伤,义气使他怒疯,握紧匕首刺向身体抖动的谌独。
谌独没有作出回击的反应,只是视线开始散乱,见那冷光离他越来越近。
冷风忽然袭来,刹那间,身体猛地被后扯落入结实的胸膛前,眼睛被一只手捂住,清凉的气息将他包拢。
看不清的视野前,传来男人仰头吃痛的吟哦声,手腕被大得吓人的力道捏转,悬在捂着谌独眼睛手背前的匕首抖落。
姜仇贴在谌独耳侧笑:“小谌独,闭着眼往前走五步,然后在那等我。”
那里有光,也会有镜头,谌独一度活在镜头下也逃离镜头。他从没想过,有一天镜头会救他的命。
清凉远去,谌独踉跄往前走,直到感知摇曳的灯光他才停下来,脚步落在胡同口内外的分割线,恰好五步。
身后传来碰撞声,骨骼碎裂的声音,嘶哑的尖叫声。他都顾不上,脑海闪过那汩汩鲜血,胸口不断起伏,鸭舌帽压得他快喘不过气,但不能摘下。
不过半晌,几个男人被姜仇撂倒。
姜仇蹲在他们身前,幽深的眼睛仔细观察痛得面部扭动的男人:“来做场交易吧,你们给我点有用的信息,我放你们走。”
一个男人脱口而出:“我们不知道他是谁,他都是直接打钱入账和发匿名邮件!”
姜仇笑:“这样啊,那交易失败。”
“等……等等,他认识孙来福!很久以前就认识!你放了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