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再不走我就打断你的腿!”
*
恍如隔世的记忆突然苏醒,季聊回过神,正好有人上前邀舞,旁边的女设计师重新走上舞池。
最后一分钟,交换舞伴的乐点响起,瑰丽优雅的灯光在四壁环绕,林遇感觉自己的腿都要跳麻了,忽然就看到玫瑰黑的暗处,突然跳出一束光,顺着暗蓝色的光线而来的,是一个男人高大而沉稳的身影。
那个人在那站了挺久,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沉默中仿佛深情如许。
“可以邀请您跳支舞吗?”
男人绅士地弯腰,手指在光影中染上一道暖色调,好像他这个人也温暖了起来。
林遇抱着手臂,在旁边设计师的注视之下轻轻地将指尖放到了男人的掌心。
她换了妆容,本就白皙的皮肤上染上淡淡的橘红,不画而夭的眼尾晕染着同色系的眼影,胭脂红的耳坠在凝脂般的耳畔动荡,清澈的双眸给身上的略显颓丧偏执的礼服增上了几分亮色,仿佛纠缠之下的一泓冷泉,丧失理智前的片刻平静。
闪烁不定的光影里,季聊默不作声地收紧了手指,脚下的舞步仿佛也慢了下来。
他感觉这一分钟仿佛有十年那么长,从他的十八岁到现在的二十八岁,从她的十六岁到她的二十六岁,所有的欢喜同那段并不存在的少年时光,默不作声地坠入尘土。
舞步戛然而止,手掌中的指尖迅速抽离。
季聊回过神的时候,林遇弯着眼睛朝他绽开一个笑容,她似乎并没有认出他。
她踮起脚尖,在靠近季聊耳垂的位置,恍若蛊惑地念道:“今晚,你是唯一一个我主动说话的人。”
精致的名片落入掌心,如精致的雪花,白而冰冷,融化在滚烫的肌肤纹理中又泛着挠人的暖意。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有工作人员开始清场,才跟随着人群辗转到了最后的颁奖站台面前。
季聊握着手心里的纸片,像是捧着得来不易的珍宝,他压抑过心中的惶然和惊愕,就像是一只被蛊惑了的毒蛇,目光漫过人群只噙着残存的味道,一寸一寸地寻找着给与他钥匙的主人。
齐刷刷的三重呐喊中,林遇和其他两位设计师一同站在了聚光灯下。
季聊仰望着台上,目光描摹着她的眉眼,温柔得仿佛是某天夜间的一往情深。
他不由自主地出声,随着旁边的人喃喃喊出她的名字,在欢呼声中将最炙热的爱意双手奉上。
林遇捧着奖杯,季聊捏紧纸片。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在指引,季聊看到林遇突然朝着他看了过来,在起哄声中抬手赠出一个飞吻。
两道视线交融,痴缠而黏腻,林间的小鹿狂奔,苏醒的蛇在草丛躁动。
春意盎然,横框八千公里,终于如约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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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遇站在落地窗前摇了摇酒杯,再次给自己灌进去一点勇气。
蓝橘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晃荡,破开了那道防线,此时已经浑浊不堪。
好在,并没有更难喝。
“怎么跑得那么快?怕我吃了你?”
黎乔洋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林遇将手机搁在流理台上,转身去倒了一杯白开水。
“要不是你浪费我的时间,站在第一那个位置肯定就是我的。”
林遇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很在意,但态度又疏懒的要命。
黎乔洋短暂地笑了一下,邀功似的喊她:“要不是我厚着脸皮去帮你要那两颗破石头,你哪来的作品展示?”
“你也可以不找。”她搅拌着水里的糖粒,没什么兴致地说:“大少爷,你可别忘了,我可是早就找好替代品了,是你求着我用了你的东西。”
公寓里没有开主灯,暧昧的暖色调灯光里,黎乔洋的声音格外勾人:“如果你把自己‘走投无路’说成是我‘求’你心里能好受点,我也不介意。”
林遇的手指顿住,像是再也不能忍受这人的这张嘴,利落地回复:“不说了,挂掉吧。”
当时那两颗替代的宝石她的确已经到手了,可黎乔洋不知道跟那边哔哔了什么,对方竟然连夜找她要回了东西。
理由也是离谱。
说是老祖宗的传家宝,不敢卖,怕犯忌讳。
那两颗宝石是小礼服上的点睛之笔,对应的是飞蛾扑火中蛾的眼睛,连接在双翼与火的边界,是点燃一切的纽带。
林遇被黎乔洋堵在死路上,没办法才接受了他的恩惠。
两颗宝石而已,但凡是有实质的债务,她都不介意。
只不过,今晚在舞池上,黎乔洋显得格外得寸进尺,一想到舞池里他眼底的掠夺意味,林遇忍不住就有些不安。
她下意识搓了下手臂,转身望向门口看了一眼。
这大半年,黎乔洋时不时就来学校晃悠,对她的态度也不冷不热,还算有分寸。
她原想着,就像这样过两年也挺好的,就算是做不了挚友,起码不要树敌。
至于她爸爸那边,真要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他还真能狠心她嫁给不喜欢的人?更何况,她现在没有再谈恋爱的心。
黎乔洋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弯,林遇并没有天真地觉得这是什么大少爷突然的认真,反而……她从那人的眼底窥到了一丝志在必得的阴郁,不是热烈的追求,而是凉薄的玩味。
舞池里那瞬间的目眩神迷重新载入脑海,林遇把被子放在流理台,目光划过已经息屏许久的手机屏幕,突然一怔。
难道,他也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