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干出了“辅助”旅帅俘虏秦国大夫史颗的大功劳。
两军将士注视下,没有谁能抹了这些功劳。
交战还在继续,不到骄傲自满的时刻。
宋彬就是想让更多的友军和敌军看到自家领主的身影,加深他们的印象,好在接下来的论功行赏中更有底气。
所以了,有没有一个好家臣,在这个时候就凸显出了作用。
晋军的彻一已经完成攻势,彻二早就接替彻一顶在了最前方。
史颗失去对秦军的指挥后,秦军那边有贵族接替了指挥权。
秦军并没有因为战事不利而退却,大批的战车和士兵先后进入战场。
他们却被晋军彻一和彻二不断轮替推进,像极了海浪一浪接一浪的攻势,拍死在战场上。
战线一直在向秦军的营盘推进,很快秦军的营盘内敲响了鸣金声。
所谓的鸣金,其实是敲打一种钲。
这种钲就是一个有长柄的倒置铜钟,敲打它只有一个意思,承认打不过了,示意己方部队撤退。
面对秦军没有丝毫队形的逃奔,晋军却是停止了追击。
能乘势杀进敌军营盘,却放弃了进攻,换作其余年代会被骂白痴。
可现在是春秋,是个打仗还讲礼仪的年代。
秦军撤入己方营寨。
晋军则是开始进行战场打扫。
站立在战车上的吕武正在与站在地面的原密、师翰、峭品交谈。
他们的家臣则是指挥着家族武士捡战场上的东西。
一般是捡起武器,扒掉敌方士兵身上看去完整的甲具。
也会有士兵去将看上去完整的敌我双方战车,给集中起来。
留在战场上的秦军是抢手货,引发了晋军之间的争抢。
很多士兵在收拾战场时,免不了扒拉敌军是不是携带什么,掏出一些货币会露出欣喜的笑容,掏到家书之类也会收集起来。
并不是在战场上捡到什么都归于自己,他们需要上交给自己的领主。
然后,领主可以趁军司马还没派人统计战利品私藏一些。
战场上找到的家书,晋军会在随后派人送还给秦军。
很快,晋军这边的战车大多堆满了兵器和甲胄。
这些东西都是在战场上收集而来,大多数带着血迹,以至于多数战车在回营地的路上一路留下血迹。
出战的部队回营,得到了其余袍泽的注目。
各个领主带来的属民,他们被指示出去收集战场上的尸体。
秦军的尸体会在随后被装上车,送过去。
晋军这边的战死者,还有留在战场的伤患,则会带回营盘。
吕武回到自己的营地,一边将金属战衣卸掉,更换一身轻便干净的皮甲,另一边听取伤亡统计情况。
他这个“卒”的伤亡并不严重。
出战四辆战车,回来时变成了九辆;一百名士兵中,轻伤二十六人,重伤两人,失踪了十四人。失踪不是战死,便是重伤被遗留在战场上,可能也是临时与队伍走散;却是带回了两百八十七个战俘。
其余战利品的话,战戈捡了四百二十六杆、剑七把,各色货币两百余枚,一些小型的首饰类八个,布匹十二捆,还有比较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们能有这些收获,离不开吕武在战场上的惊艳亮相,导致其余贵族不敢或不好意思争抢。
在宋彬的提醒下,吕武才知道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决定留下什么,又上交些什么。
三个“两司马”则是眼巴巴地等着吕武做出决定。
吕武不是那么清楚战利品的分配情况,将选择权交给了宋彬这位家臣。
差不多是吕武刚跟宋彬说完话,外面来了一伙人。
他们通知旅帅程滑让吕武过去。
吕武不能怠慢,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军容,带着几名武士来到程滑处。
结果,程滑留下人通知吕武,说自己被召唤到中军大帐,吕武一到就过去。
本来吕武就在猜测程滑想跟自己说什么,又或是想对自己干什么,一听去中军大帐也就抛开了多余的胡思乱想。
他先遭遇了荀罃的打劫,明白不是所有大贵族都像魏氏和韩氏讲道理,又对程滑的印象有点糟糕,不免是会多想些什么。
想去中军营盘并不容易,尤其程滑压根就没留下什么通行信物,又或是留人领路。
导致吕武这伙人要去中军大帐,一到关卡就被拦下,等待“关主”一层层上报,拖了将近半个时辰,他们才来到中军大帐外面。
这里聚了不少贵族,他们看到吕武来了,每一个人的心思都不相同。
吕武看到了友善的目光,也看到了一些贵族明显的嫉妒,少不了一些没什么特殊想法的贵族。
没多久,吕武得到通知,可以进去了。
他进入军帐立刻闻到了油脂的味道,看见里面坐了不少人,一时间没找到自己的顶头上司程滑。
油脂味是因为里面点了油灯,并且数量不少。
他再看向主位时,看到的是一名威严的中年人正在看着自己。
坐在主位的当然是下军将韩厥,他左边座位的第一顺位是下军佐荀罃,右边座位的第一顺位却是秦国大夫史颗。
战俘能堂而皇之地进入中军大帐,还能坐在左边第一顺位?
大帐内的众人,爵位起码是下大夫起步。
按照军职来算,吕武没资格过来。
以爵位来算,更没资格入内。
他下意识觉得事情或许会有些不寻常。
===第45章:你们秦国不地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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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出声招呼吕武的人是荀罃。
作为下军佐,荀罃是下军中地位仅次于下军将韩厥的人物,等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看上去是那么的热情,以至于在场的贵族先是一愣,随后用同情的目光看向了吕武。
而吕武呢?他赶紧行礼的同时,发现贵族们看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联想到荀罃的贪婪和狡猾,一颗心立刻警惕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程滑站立起来,先对韩厥与荀罃行礼,然后严厉地对吕武喝道:“速来!”
有时候痛斥是出于爱惜。
严厉地对待某个人也不会是真的不待见。
吕武听到了程滑用上了“速”这个字,小跑着来到程滑的身后站立。
坐在主位的韩厥轻皱眉看了荀罃一眼,又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吕武所在的位置,抬手轻轻地敲了身前的案几几下。
手指与案几的敲动,发出了“叩叩叩”的木头声响。
荀罃眯了眯眼,看一眼韩厥,老老实实坐着了。
站立的吕武则是在看程滑的后脑勺,猛然间发现这个旅帅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懂得护犊子。
他却不知道一点。
遇上了事,不去保护下属的长官,谁还乐意卖命?
当然,程滑也是担着很大的风险,他不算是什么大贵族,却是扫了荀罃的面子。
而他这么干,保护下属能得个好名声的同时,主要是回报吕武给予俘虏秦国大夫史颗的机会。
没看见帐内的贵族,他们看程滑的目光都变了吗?
日后,愿意与程滑亲善的贵族,肯定是会增多的。
所以,程滑是冒着风险没错,却也获得了更多贵族的善意。
作为俘虏的史颗全程都在盯着吕武看。
由于吕武已经改换了甲胄,他一开始真没认出吕武是谁。
经过荀罃和程滑的那么一出,再结合程滑的表现。
史颗虽然打仗有点不行,却不是完全没脑子,马上有了联想。
吕武早发现史颗一直死盯着自己,但只是回看了一眼,态度显得很平淡。
下军将韩厥开始讲话了。
说的是一些晋国与秦国如何如何,提到了秦国和晋国长期的联姻历史,又讲到了近些年秦国的不地道。
身为俘虏的史颗脸色变得越来越尴尬。
荀罃接过了话题,大谈特谈秦国与楚国的关系,很不明白秦国为什么要跟周室麾下诸侯国的死敌楚国,去搞什么蜜月期。
“此为国势。”史颗有点没成为俘虏的自觉,带着愤懑又说:“列国多欺秦,我心戚戚!”
这是国家大事,我这个大夫也是顺应局势。
你们这些家伙,长久以来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俺们秦国明明强大了,你们还不承认。
打啊,那就打到你们这些家伙承认俺们变强了。
“嗟呼!”荀罃一脸的惊讶,道:“夫之无道,懑天不予?其自欺,非人欺也。”
哎呀?我了个靠!
别特么扯犊子了,你们就是一帮欠收拾的货色,贱到老天都看不过去。
都特么好几次被打得满头包了,能消停点,别再胡闹了吗?
秦国真的输给了晋国好几次,其中两次还败得很难看,导致史颗想硬气一下,都拿不出底气。
他面无表情地说:“今,晋非伯也!”
伯就是老大的意思。
所以,史颗的话,大概是:别嚣张,你们晋国已经不是列国公认的霸主了。
这一点却是说到了晋国众贵族的痛处。
晋国是晋文公在位期间失去了霸主地位,尤其是“邲之战(两棠之役)”这一场败得很难看。
荀罃也是在那一场战争被俘,视为今生的奇耻大辱,导致脸色立刻变得铁青。
现在晋国这么乱,跟失去霸主地位有关。
只因为晋国只要众卿团结,一定能够成为霸主国,但通常成为霸主国之后,众卿也就会斗了起来,再因为内斗导致内部乌烟瘴气,给了他国可乘之机。
当前的晋国就是混乱期,不是没有卿想结束大贵族之间的倾轧,可惜的是没有一个能压服众卿的存在。
一些贵族从座位上蹦起来,口吐芬芳的同时,手舞足蹈地叫嚣要给史颗好看。
他们却只在自己的座位边上表演,没有真正地冲上去。
会这样,倒不是他们忌惮秦国,只是遵守贵族的规矩,同时也是给程滑面子。
之所以又扯上了程滑,只因为俘虏史颗的是程滑,导致程滑对史颗有全权的处理权。
是真的全权处理权,哪怕下军将韩厥都无法绕过程滑去处理史颗。
“武?”程滑没转身更没回头,问:“舞剑否?”
吕武听出了程滑声线里的杀意凌然。
剑舞当然不是上去跳舞。
程滑是要让吕武与史颗来一场决斗。
周边的贵族却是扭头看向了吕武,又将视线转到了程滑身上,脸上满满都是赞叹。
荀罃则是不断用表情怂恿和鼓励。
程滑没给吕武回答的时间,他站起来对韩厥行了一礼,说道:“主(下军将),滑请史大夫与麾下共舞。”
口吐芬芳的晋国众贵族停了下来,再齐声大喝:“善!”
韩厥又在皱眉,他是下军之主,并没有因为打赢了一场,觉得战争就全面获得胜利。
在临出发前,栾书有过一些交代。
元帅栾书……,他也是中军将,还是晋国目前的执政。
总之栾书很是忧心忡忡地对韩厥表示,晋国现在经不起大折腾,主要是内部不稳,不希望与秦国爆发长期的大战。
同时,栾书还告诉,说是君上(晋景公)打算与吴国会盟,打算拿吴国当棋子来逼迫楚国停战。
简单的说,今年的晋国经不起大折腾,栾书示意韩厥在跟秦国交锋时,控制好战事烈度。
韩厥让史颗来中军大帐,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可是,史颗作死一再挑衅。
另一边,程滑也是脑子不好使,没看出韩厥的用意。
史颗很早就想问了,看着吕武,大声问道:“汝,何也?”
吕武没搭理史颗,他只是微微躬身看着韩厥,做出等待指示的态度。
“滑子。”韩厥叫的是程滑,却是看着荀罃,复道:“兹。”
荀罃挑了挑眉头,对韩厥点了点头,对程滑说道:“任军尉。”
程滑非常明显地愣住了。
他很懵逼,自己是立功了没错,咋就从旅帅,变成了军尉。
旅帅是实职。
军尉看着非常风光,能够时刻为将军服务,但其实就是一个衔。
说白了,军尉就是一个过渡,迈过去就是前途无量,停滞不前就永远没有实权。
韩厥看向了还是躬身姿态的吕武,说道:“武任假旅帅。”
这是论功行赏?
只不过是一个暂代,不是真正的任命。
史颗已经明白了什么,举起案几上的一壶酒,凑到嘴边“咕噜咕噜”地喝完,大喊:“剑来!”
原本没明白的晋国众贵族,看到史颗的行为,立刻明白了过来。
他们的理解是,吕武升任旅帅的功劳其实还不够,将史颗干掉才会是真正的旅帅。
不少贵族控制不住自己,露出了实名羡慕的表情。嘀咕道:“杀一人,便为下大夫?”
他们主观地忘记了一点。
吕武之前在战场的表现也很惊艳。
===第46章:杀死你,是为了成全你===
来之前,吕武可是恶补了不少知识。
晋国是个什么职位,不简单的只是职位,还代表着爵位。
想担任旅帅必须是个下大夫。
所以了,吕武要是把握住这次机会,他就迈入了晋国的中级阶层。
众贵族起身。
有士兵进来将案几等物搬开,使中间变得更加空旷一些。
史颗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剑,又不知道谁给递了一面盾牌。
他在整理自己的长袖和腰带,却是解开了束冠,成了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
这其实是他在用自己的行动侮辱晋国众贵族。
吕武很想回去穿上自己的那身钢铁战衣,只是很清楚根本没有机会。
他的“前身”一直都在很努力地训练格斗技巧,可惜的是并没有继承下来,但一些肌肉记忆其实是还在的。
这半年多以来,他从未放弃锻炼,关键是没个好的老师,格斗技巧很普通。
重新坐好的众贵族,他们等待吕武和史颗都站好后,开始有节奏地打着节拍。
吕武只是单手握剑,没有选择盾牌。
他按照这时候的礼仪,对着史颗躬身行了一个执剑礼。
史颗却是傲慢地昂起头,用剑拍了一下盾牌,剑身磕碰到盾牌的铜皮,发出了金属的交鸣声。
一套礼仪流程走完,进入到了对决的时刻。
要是观赏性的剑舞,他们这个时候就该游走起来,还要做出很夸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