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8年,9月19日,14:18,胶西县。
韩松这边确实有些麻烦,第一舰队四艘船气势汹汹冲入大沽河口,惹得两岸的税关一片鸡飞狗跳。不过这还不算什么,问题是现在刮着北风,海船沿内河北上非常麻烦,别的船都是划桨或者靠纤夫拉过去的,但第一舰队这么一闹,两岸的人都四散而逃了,根本没纤夫可以拉他们,只能戗风慢慢向北挪。还好,大沽河的河道在入海口附近歪歪扭扭的,不用直面北风,不然他们的伟大征程就在这入海口戛然而止了。
高正听完,有些无奈。段明远在旁边全听见了,插嘴道:“我就知道海军不靠谱,老大,现在怎么办?”
高正看看正在休息的义勇队,思索了片刻,做出决定:“向西抢夺渡船,步兵只携带最低限度的武装,先行渡河。骑兵沿大沽河南下,与海军汇合,之后再带着第二连和炮兵排,在西岸登陆,追上来。”
军官和士兵们接令,立刻行动起来。
二十分钟后,队伍抵达了大沽河东岸。河岸上的人见来了一批大兵,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十多名骑兵就冲了过来,将他们驱散,八条小渡船落入了义勇队的手中。两个虾蛄排和两个长矛排,算上军官一百六十多人,分了三批渡河完毕。
大沽河西岸,本来有十几个隶属于胶西县的衙役在维持秩序,但见了红衣军这架势,丝毫不敢对刺刀讲什么道理,一窝蜂跑掉了。高正看着他们跑向城中,叹了口气,道:“想悄无声息地突袭,终究是不可能的啊。算了,没人阻碍登陆,已经算是万幸了。”
东岸留守的范龙城见步兵已经顺利渡河完毕,也带着骑兵按高正的命令,南下寻找第一舰队汇合。这个目标并不难达到,大约过了十多分钟,他们就见到了在河道中央小心翼翼前行的三艘星火级。而海军也一眼就看到了显眼的红衣队伍,随着他们又往北行了一段,开到东岸一处小渡口停了下来。
“寒露,大雪,立冬……霜降号呢?”范龙城一边指挥士兵们把马和马车运到船上,一边对着寒露号上的韩松问。
韩松有些尴尬,说道:“霜降在南边搁浅了,唉,没有熟悉水文的领航员果然有些麻烦。不过这大沽河上也没什么危险,我们先把你们送过去,等等再回去帮他们。”
范龙城耸耸肩,似乎对海军的不靠谱习以为常。前后折腾了接近半小时后,骑兵排、两个炮兵排和第二连的两个牛丸排下到了大沽河西岸上,还从船上拆下了四门狮吼炮,装到陆军带来的两轮炮车上。
就这样,一支由四台组合式炮车(兼运火炮、弹药和粮草)、十六匹拉车的劣马、三十匹马和骑兵、一百多名炮兵和步兵还有海军派出的三十名携带牛丸枪的水手陆战队组成的轻装队伍,先是沿着大沽河北上,又转向西,成功与之前的四个步兵排完成了汇合。
这支队伍在军官的指挥下,迅速按战斗编制整合起来。队中的钱文柏看着这支数百人的“大军”,有些感叹地说:“这差不多是我们的全部家当了吧,就这么全拉胶州来了,真是孤注一掷啊。”
“不成功,便……不对,只会成功,不会失败!”高正从他身边走过,对着士兵们高喊着:“拿下胶州城,活捉姜思敬!”
士兵们虽然累了一天,仍然士气高昂地喊起来:“拿下胶州城,活捉姜思敬!”
“不知道乌文成要是听了,该有什么感受……”段明远小声嘀咕着,引来高正瞪了他一眼,他连忙也抬起手来,跟着喊起了口号“……活捉姜思敬!”
……
胶西县城,姜府内。
姜思敬正在后院的池塘旁边,一小点一小点地抛出鱼食,喂着里面的锦鲤。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淡定地问道:“什么事?是那个东海贼招了吗?”
走过来的家仆刚才跑了好一段,现在还喘着粗气,闻言愣了一下,连忙摆手道:“不是,五爷,大事不好了,东海贼打上门来了!”
姜思敬手中的鱼食盘“当”的一声落到池边的石沿上,大片鱼食洒到了池子里,引得锦鲤蜂拥抢食。他连忙转过身来,问道:“什么情况?前天才出征,怎么今天东海贼就过来了?等等,他们有多少人?我四哥他们可有消息传回来?”
一连串问题抛过来,家仆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好,只得直接说他知道的:“我也知道的不多,不过河边的衙役来报,说‘几百个’红衣贼抢了船开过来了,还带着数十骑高头大马!”
“什么!怎么可能!”
姜思敬听了,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和他四哥姜思恭都未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性,把两个千户都派去即墨了,在城里留守的不过一个亲领百户,还没满员……这可如何是好?就算征发青壮,也来不及了啊!
但这时候他只能强作镇定,迅速召集了几个家仆,给他们分配起了任务:“快让张百户带兵封闭四门,让滕知州和孙知县都派人去协防。还有,去知会李家一声,这时候他家也得出力,不然被东海贼攻进来,谁都落不了好!对了,城里几个大商都蓄养了不少打手,平时不管他们,现在该出一把力了,让他们都派人上城墙!”
几个家仆纷纷应下,前往不同的地方传令去了。
姜思敬又写了几封求援信,让人出城分别送往潍州和密州,然后套上一件从东海商行搜出来的大食甲,带了几个家丁,正要出门,却又见一个家仆急匆匆奔了过来。
家仆大喊道:“五爷,大事不好了,东海贼来了四艘大船,一直冲进了大沽河,我们拦不住啊!”
姜思恭闻言,脚下不禁踉跄起来。东海船能这么大摇大摆闯进来,水营岂不是已经……他咬咬牙,不去想这些,喊道:“备马,我要上城墙!”
很快,仆人牵了几匹马过来,姜思恭不需要人扶,纵身跳上了马,向东门的方向奔去,几个随从也纷纷上马跟上。
一路上,似乎贼人来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胶西城,不久前还一片繁华而拥挤的街市瞬间慌乱起来。店家纷纷闭门谢客,行商匆匆往租住的库房或客栈赶,原先居住在城外的商人或居民因为城门关闭出不去,也不敢出去,只好涌向尚未闭门的酒楼或者茶肆,掏出钱来求老板收留一阵子。
胶西城本来就不大,混乱的人流一下子就让道路拥挤不堪,姜思敬等人一边喝骂一边用鞭子抽,才勉强挤出一条路来。
好不容易到了东门,还好,城门已经关上了。城里的留守百户张冉认出了姜思敬,连忙迎了过来。姜思敬拉住他,一边往城门上走,一边问道:“张百户,防御布置得如何了?”
张冉拍着胸脯说:“放心吧,五爷,我已经让人封闭四门了。咱们人虽少,但东海贼也不过数百人,又没携带什么攻城器械,绝对进不来的。虽说我们也打不退他们,但只要守个三五天,就能从四方调兵来剿了!”
姜思敬听了他的保证,心里稍安。
说话间,他们已经登上了城墙。看到外面的景象,姜思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城外原本繁华的街面和城内一样混乱起来,店面纷纷关闭,行人四散奔逃。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东方正缓缓向西行进的红衣阵列。
“可恶,这些贼人,欺人太甚!”姜思敬拍着墙砖,恨恨地说。
在他看来,城东商铺各家都富得流油,东海贼攻城不下,很有可能会劫掠一番离去。这一趟不知道要卷走以何数万计的财富!这真是太令人羡慕,哦不,太可恶了!
不过东海贼似乎是嫌街面太过混乱,没法行军,走了一会儿之后,又转向西北前进,冲着北门去了。
姜思敬和张冉对视了一眼,有些奇怪。东门外房舍众多,可以用作攻城时的掩护,也可以拆了打造工程器械,要攻城应当是从这里入手最合适了。相反,北门外就冷清多了,虽说没有护城河,但也一览无余,能不能顶着箭雨冲到城下都难说,更别说攻城了。东海贼舍易取难,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但奇怪归奇怪,他们还是带兵跟着东海贼去了北门处,其余几门只留少量兵丁看守。
这段时间内,州衙和县衙分别派了十几个衙役上来协防,城中大户也或多或少派了些人过来,连李应家也派了他家的家丁头子带着二十个家丁过来帮忙了。
姜思敬与他们好好虚情假意感谢了一番,又令人打开武库,取出兵器将他们装备起来。还拿了几大箱铜钱,先每人发了一串,剩下的就堆在城墙上,号称杀敌必赏,士气一下子高昂了起来。
这样,北门处防守的总兵力就超过了一百五十人,防御压力大大减轻了,姜思敬有了些许底气,开始仔细观察起东海贼的动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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