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纪 !
星空之中,万千不尽光点流散,这是血海之中蕴含的灵机复还虚空。
血泉凝练万灵血液为海,其中灵机或许极邪,但也极纯,但安奇生自然瞧不上这些灵机。
对他来说唯一有价值的,就是血泉记忆之中传承,以及他界的人文见识,这些比起所谓的血海,灵机要宝贵的多了。
‘或许,这便是宇宙置换的奥秘,与此界之修不得长生之真相吧。’
凝望若无穷流星散逸的灵机,安奇生心头泛起一个念头。
天地如池,万物于其中如水,水聚水散,仍在池中。
魔修也好,佛修也罢,洞天也好,至尊也罢,终归有着‘大限’之时,温养毕生的灵机,终归要散于天地。
‘熵’指封闭环境必然会产生的混乱,破其唯有外力干涉,而对于宇宙而言,却不想凭空损失自身的质量与灵机。
宇宙置换,或许就因此而生。
嗡~
安奇生心念转动间,其掌中那一枚血晶有着颤动,其上法理如水,似要自动展开其中道法神通,寻求传承者。
“咦?”
安奇生五指开合,紧扣在血晶之上,隔断了道蕴的流转,眉头微挑,有些动容:
“一道残缺的传承,还有着这般神异?”
十三年熬炼,安奇生无比确信,血泉的所有痕迹都被彻底的磨灭了。
但这血晶,亦或者说是这血海冥河道的传承,本身就有着不灭,且在传承者死去之后另寻传承的手段。
“这血晶里面......”
元独秀心中也有着悸动,在那血晶颤动之时,他隐隐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扫过自己的身躯。
“法不可轻学,来历莫测的越发不能轻易接触。”
安奇生看了一眼元独秀,扣住血晶,心头自有着精义流转,却正是血海冥河道的传承。
扫过一眼,他心中有着涟漪升起,将其彻底隔绝,封镇在心海之下。
这门传承颇为诡异,不研究的透彻,他自己都不会轻易触碰。
那血泉修为不差,心性却有着莫大的偏执,或许这偏执,癫狂就来自于这一门神通。
元独秀神色有些复杂,凝望安奇生许久,方才问出自己心中隐藏,积压已经的疑问:
“你,真是小弟吗?”
早已封侯成就,甚至触及封王门槛的元独秀声音有些发颤。
这个疑问,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生出。
哪怕他知晓世无长生轮回,可却也生出这样的疑问来,无他,安奇生的成就太过惊世骇俗了。
“你还是问出来了。”
安奇生眸光清澈,却有着一丝笑意:“能破心障,你很好。”
元独秀沉默不语,这,已经是回答了。
“世间有着奇迹,可到底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
安奇生回答了元独秀的问题,语气平静,更无隐瞒:“我自天外来,来此觅长生。
你家小弟胎死腹中,我借尸还魂,活了这一世。”
事无不可见人。
安奇生从未想过隐瞒元独秀,他问出来,也就答了。
“果然......”
元独秀眸光一黯,心中有着悲伤之意,自己,果然还是克死了所有的亲人吗。
或许是早已有所猜测,或许是因为两人相处久了,也或许是对于素未蒙面的小弟没有太深的感情。
他心中却没有一丝愤怒,但伤感之情却难以避免。
小弟人死,身还活着,或许,也是件好事吧.......
“节哀。”
安奇生叹了口气:“不得长生,终有寿终之时。”
人处天地间,渺小如浮萍,哪怕是至尊也难长存于世,而即便至尊长存于世,也绝不可能让所有人尽皆长生。
生死离别,终归难以幸免。
“人固有一死,本该习惯,可......”
元独秀站起身,却有些不知如何面对这个自己曾经的小弟,如今的元阳王。
他对于未曾降生就死的小弟没有太多的感情,可终归觉得自己亏欠了。
此时得知真相,心中最多的还是伤感。
自己,终归是孤家寡人了.....
“心中不静,就先离去了.....”
最终,元独秀轻叹一口气,转身消失在星空之中。
安奇生没有阻止,只是静静看着他远去,最终,摇了摇头:
“或许离开之时,可以尝试一二......”
“老师,您不是飞升而来吗?”
静静看着这一幕的孙恩此时说话了,带着惊讶。
一入天门,如经轮回,或者说,重新活过一世,怎么会......
“我不曾飞升。”
安奇生微微摇头:“与你有所不同,虽不是以邪法夺人庐舍,但某种意义上,的确是用了他人的身躯。”
千年中,他自然也推敲过下界所谓的‘飞升’,应当就是另一种宇宙置换。
或许是此方天地与久浮界有着不为人知的交换,以稀薄的灵机换取那一界最为惊才绝艳的一批人来到万阳界。
这些‘宿慧者’,方才是万阳界古今流传下来的所谓‘轮回传说’。
可他当然没有能与万阳界进行置换,与孙恩的状态自然是不同的。
孙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也叹了口气:“元兄不是我等,一时难以接受也是在所难免。”
他与元独秀自然是相识的,此时却也理解他的心情。
遥隔千年的事情他自己未必还在意,可真正成为孤家寡人,却还是难免伤感,惆怅的。
这种感觉,他也曾有过,足足两百年,凡人两辈的人生,他才走出了曾经的苦大仇深,复归自然。
“随他去吧。”
安奇生随手一抛,陨星之上的大始金钟已化作流光一道消失在太空之中,直奔大始圣地而去。
“您这是?”
孙恩稍有些诧异,他自看得出,安奇生顺手已抹去了他自己的痕迹,这是将大始金钟再度还给了大始圣地。
“本就是人家祖师之物,用一用无妨,霸占却也不必。”
安奇生眸光一动。
一道道神光自其身躯之中迸发而出,向着四面八方而去。
孙恩看去,这神光道道,或强或弱,或剑或图或鼎,有着封王灵宝,也有着封侯灵宝。
其中不乏带有其他宗门色彩的神兵,灵宝。
“您是不想霸占,还是已经不需要了?”
孙恩反问一句。
他当然知晓自家老师的为人,他虽不恃强凌弱,可也从不心慈手软,更不是个圣人。
入得他手又被‘还回去’的东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此物对于他来说没有了用处。
“或许都有?”
安奇生笑了笑,长身而起,一步踏前,迈入虚空之中:
“自来此界就困居一地,千多年也不曾去过几个地方,如今有着空闲,就随我走一走吧。”
“听老师的。”
孙恩点头,他去过的地方更少。
闻言也自化作一道遁光,跟在安奇生身后,迈入星海之中。
星海广阔,至尊也难以横渡,好在星海各处,都有着先贤留下的阵台,域门,两人也不至于漫无目的。
星空之中枯寂而冰冷,各种天体横列,却少有生机。
一路走过,生命星辰屈指可数,有着不少适合居住的星辰,其上也没有什么生灵。
踏步行走星海,安奇生的心神照映虚空,所过之处,神光煌煌,死在体会星海变化。
同样,也在追寻冥冥之中的‘天’。
千多年前,他以有求必应祭坛献祭此界之天,送去了他所见之未来末日,而天地似有变化,灵机复苏,道蕴明显。
可真正有别于寻常的,安奇生所见也仅齐仓一人而已。
相比于未来所见一角,齐仓显然微不足道,哪怕他脑海之中的记忆尽数为所有人知晓,也是毫无意义的。
横渡星空,是感知此界文明气息,同样,也在寻找此界之‘天’。
呼呼~
这是一处荒凉破败的虚空,比之其他地方显得还要越发死寂,其中群星皆碎,唯有一颗星球孤零零的飘荡着。
“那人是......”
某一刻,神光照入这片太空,惊醒了星辰之中沉睡的存在,只见神光如虹桥,自虚空探出。
如同阵台,好似域门,绵延不知几千几万里,其上神光如瀑,瑞彩千条,无尽灵机翻滚化作诸多异象环绕。
隐隐间,可见有人行走虹桥之上,踏步穿梭虚空而来。
“至尊?!”
那意志先是一震,这一道气息虽然强绝宏大至极,似乎超越了封王的范畴。
“还不是。”
意志细微的波动随即剧烈起来,一道强横的意志似捕捉到了他的疑问,震空回答。
“你是谁?”
这意志似乎沉睡太久,尚未回过神来。
“元阳。”
虹桥之上,安奇生驻足,眸光垂落,映彻出那星球之上的意志,似眼观三界,一切无所遁形:
“古往今来求存之修,到底不止有永生门。”
“元阳?元阳.......天地尚未真变,却已诞生了这般人物吗?”
伴随着一声惊叹,一个苍老矮小的老妪现身星空之中,迎着那神光照耀,身形有些明灭不定:
“求存乃是人之天性,本也没有什么奇怪。”
“老朽‘邢璐’,道友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邢璐心有震动,却也带着忌惮,来人遥隔星海就让她如临大敌。
哪怕有着自己年老体衰的原因,也可见此人何等强横无敌,能在这个时代修成如此境界,其天资简直惊天动地了。
邢璐?
孙恩瞳孔一缩,有些讶然,这个名字他也听说过,相传是近古之年的一尊天骄。
曾与未曾成道的广龙至尊有过争锋,不想还活着?
“静极思动,遨游星海,偶然想起阁下于此处避世,顺道前来看上一看。”
安奇生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顺便替某人说上一句,你不必等他了。”
这老妪身材佝偻,苍白发丝遮盖不住其面上岁月的沟壑,但隐隐可见其年轻之时容颜必是绝世。
事实上,这位女修,是近古之年声名最大的一位,曾与广龙争锋的女修,自不是弱者。
而让她为世人所知的,则是她毕生都在追寻广龙,两人之间似有着莫大的情谊在其中。
“不必等.....你说的某人,是谁?!”
平淡的一道波动,老妪的身形却越发明灭不定,强大的意志在星空之中接连震荡,失态至极。
孙恩暗暗咂舌,只觉传言怕是真的,这位女修倾慕广龙已深了,否则不会时隔数万年,仍如此激动。
“他姓庞。”
安奇生眸光中有着一丝可惜,怜悯。
庞万阳其人唯我唯道,心中早无太多情感,更不必说男女之情,这女修,终归是错付了。
“庞,庞,庞!”
星辰突然炸裂,神光迸发,似烟花绽放,老妪真身踏出,登临星空之中,一双似被泪水打湿的眸子死死盯着安奇生:
“他,他在哪?!”
他,真的知道!
除了寥寥几个人,没有人知道他姓庞!
“他不会回来了。”
安奇生轻声回应。
这女修过于凄惨,这番话实则都不是庞万阳交代,而是他入梦近古曾见这女修执着,起意而来。
或许庞万阳至始至终都不曾知道,亦或者根本不曾在意是否有人倾慕于他.......
“不可能?!他怎么会死?!”
老妪灰白长发舞动好似天剑割裂虚空,强绝的气息震碎大片星空,神意横扫,波及不知多么遥远星河:
“古今皇尊皆不及他更高,我都能活下来,他为什么不能?他怎么会死?你骗我!!”
意志嘶鸣太过凄厉,震动虚空,令人闻之为流泪。
孙恩有些心惊,在这意志之中他感受到了面前这女修深刻到无法想象的情绪波动。
狂暴至极。
但下一瞬,她的意志就平静下来,听到了安奇生不高不低的反问之声:
“他,会愿意苟活吗?”
意志的沸腾戛然而止。
女修于虚空之中僵住,气息猛然跌落低谷,最终,身躯都有些摇晃:“是了,他这样骄傲的人,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这样呢?
我错了,是我错了.......”
女修好似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甚至有种万念俱灰之感,似乎下一瞬,她的意志之光就要熄灭:
“他真的死了......”
“唉。”
安奇生对男女之情毫无兴趣,此时见得此幕也心有触动,见其有自灭而死的趋势,也只好开口了:
“我只说他不会回来,却没说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