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不要这样……”温长岭见他神态异常,心里又是苦涩又是不安:“是他做的,他叫人尾随我到芙蓉楼门口对你下手,但我求你饶了他。”
“哥哥,你好残忍,连骗我的话都不肯说。”
“我怎么能够骗你。”
“你不能骗我,所以就要逼我放过差点杀了我的人吗?”祝南疆抬头直勾勾地看着房梁,“他不但差点杀了我,还差点杀了我的爱人。”
温长岭听懂了他的意思,瞬间如鲠在喉。
“你求我饶了他,可我为什么要饶了他?你得给我一个理由。”
“我知道这么要求你是强人所难,可是我不能看着他死,他是我的朋友……求你了,南疆,放过他吧。”
“哈!他问你为什么要替我挡刀,你啰里吧嗦地说了一大堆道理,我问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他,你倒这么爽快地承认不想他死。哥哥,为什么你对他重情重义,对我却要讲道理?我是听不懂道理的,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你听到我们说话了?”温长岭没想到对方竟盯自己盯了这么久,心里有些气闷,但更多的是无奈,“我当然不想你死,道理说得再多也是不想你死,你难道不知道么?”
祝南疆突然站起来面对了他,双目赤红:“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想我死,又不想他死,你要护的人可真多啊!可我呢?我一直都只有你一个!刀插在你身上,跟插在我身上没有两样,他杀了我两次!你却不想他死!”
天花板上的吊灯在晃动,淡黄色的灯光忽明忽暗。他忽然觉得这屋子里的一切都不太真实,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看到的还是没看到的。
往前踏出两步,他用身体将温长岭撞倒在墙角:“你知道吗?我好不容易拆了绷带,可以下地了,我急着去找你,却只看到一张空床……你在我面前受伤,然后一走了之,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南疆,你起来!”
“我们,我和你……永远都是我追你走,我问你答。如果不追着你,我们就永远见不到面,如果我不问,你就什么都不说……哥哥,我爱你啊,我愿意追着你,可你哪怕有一点点心疼我呢?”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南疆!”温长岭摁住他的肩迫使他安静下来,“我当然心疼你,我要是不心疼,又何必,何必……”
然而祝南疆挣扎着又压了上来,两只手撕开他的衣襟:“你的那些道理我听不懂,你的心思我猜不透,我只有看到了……”
肩膀裸露出来,在肩胛骨靠近后颈的方向有一块拇指粗的伤疤,新鲜的嫩肉鼓起来,像一张斜着咧开的嘴。
祝南疆按住温长岭的后脑勺,顺势抱紧了他,嘴唇轻轻擦过伤口边的皮肤:“只有看到了……才有一点点觉得你也是爱我的。”
温长岭到这时候突然间不想挣脱了,抬手回抱住对方,他安抚似地用掌心轻轻摩挲他的后背。
“是我不好。”
祝南疆反手扳过那手掌捂到胸前,男人略带薄茧的温热的手掌,小指处却是空的。他突然就哭了,眼泪顺着下巴淌到嫩红色的伤疤上。
这时他听到温长玲叹息似地在他耳边轻声道:“哪里是你一直追着我走呢?明明从一开始就是我先找到你,叫你去别的地方也不肯去,每天只知道在那里等我……那么暗的地方。”
“那个时候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可是现在你不会了,我怕永远都等不到你。”
“是我不好。”
“我真想永远在那里,等你来带我走。”
温长岭不再说话,祝南疆骤然抬手捧住他的脸颊,一言不发地就吻了上去。后者条件反射地缩起脖子,又被按住后脑勺拽向前方,冰凉的舌尖撬开牙关探进口腔。
随即他安静下来,顺着对方的力道微微弯腰。
祝南疆不顾一切地撕咬他的嘴唇,碾压他的舌根,仿佛要抽走他胸腔里的所有空气。嘴里逐渐有了血腥的味道,他感到了疼痛,却并不阻止他。
欢愉是虚幻的,痛苦是真切的,就像那夜梦里的种种终于变成了现实。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因此当真的面对它的时候就格外平静。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已经昏暗。没有人来催促他们,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是屋外的弟兄在抽烟。
祝南疆趴在温长岭胸前,身体方才骤然烫起来,现在又恢复了冰凉,他甚至感到有些冷。
“今天我放走一个阮乘志,明天或许就多一个要杀我的人。”
“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
“你阻止不了任何人做他想做的事。”
“我至少可以阻止自己。”温长岭背靠墙壁,低头用手指轻轻拨弄他后脑勺上柔软的毛发,“我不会再见你,没有我,你能够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怀里的身体轻轻一颤,祝南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无声惨笑:“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你引来刺客,险些送命的是我,你受伤,心疼的是我,你说不再见我,痛苦的还是我。”
“等到一切都过去,我们可以寻常地相遇,寻常地走在一起。”
“从前你总说我走错了路,要我回头。”
“来不及了,现在我只想你平安。”
祝南疆从温长岭怀里爬起来整理好衣襟,又用手理了理乱发:“你知道吗,哥哥……看到你受伤的那一刻,我想,不如趁现在一起死了。我为了和你在一起想要去死,而你为了平安宁愿不见我,我们果然爱不到一起去。”
温长岭望着他的侧影,微微蜷曲的背脊和单薄的腰,有点像小时候的样子。
“我不能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你也要平安……你死了,我就真的找不到你了。”
“你还会找我吗?”
“会,即便你不追着我,我也能找到你。”
作者有话说:
其实到这里算是上部结束,之后会有一段时间上的空缺,大概是1933到1936,楔子里的场景就是在这一时间段发生的。为了目录连贯我就不分上下部了哈,接着往下。
第49章 瞎子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