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庭毓就像枚定时炸弹,随时都能把他辛苦堆砌起来的堡垒炸成碎片。
将额头贴在大腿上蹲了一会儿,他抽搭一声又抬起头来,突然发现有阴影挡住了头顶上的灯光。
一双锃亮的深色皮鞋出现在他跟前。顺着笔挺的西装裤管朝上望去,他看到了方才在脑海中折磨自己的男人的脸。
“在这儿干什么?”
“嗯?”
“我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祝南疆眨眨眼睛,过了几秒才如梦方醒般地从地上跳起来。因为蹲了太久他那两条腿已然发麻,刚起身又歪歪扭扭地撞在墙上。
何庭毓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也没有上前搀扶的意思。他在等他回答。
于是祝南疆单手扶墙,曲起发麻的右腿轻轻点在地上,脸上是带着拘谨的顺从:“出来透透气。”
话刚出口他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有问必答。为弥补潜意识里流露出来的胆怯,他立刻板起脸孔冷声道:“你有什么事?”
何庭毓已别过头去,因此没看到他五颜六色的表情。
摸出打火机,他将祝南疆手里那根香烟抽出来,点着后又塞回他手里:“恭喜你仕途通达。”
后者姿势僵硬地接过烟,举到嘴边又放下。他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道谢,然后也回敬他一句恭喜?
何庭毓给自己也点了根烟,猛抽两口吐出一片青雾:“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
“祝探长,日后司令部烦劳工董局的地方还多,你这么不给我面子,我是会很为难的。”
“我哪敢不给何师长你面子?”
“呵……你不是巴不得我立刻去死么?”
祝南疆脑子里嗡的一下就炸开了。
四年前他在家中受何庭毓羞辱,对方看着自己哀求怒骂却无动于衷。在最痛的时候他哭叫着诅咒他“立刻去死”,甚至希望他被激怒后愤下杀手,然而没有。
何庭毓就这么冷静而慢条斯理地亵玩他,仿佛在做一件无聊又不值一提的小事。
几年过去,他逐渐学会遗忘和忍耐,用一切光鲜之物把千疮百孔的身体一寸寸补贴完整。然而那被自己视为屈辱的东西在对方眼里竟是如此寻常,寻常到可以当做玩笑随口挂在嘴边。
“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祝南疆将香烟扔在脚下踩灭,勉强做出个笑脸转身欲走,生怕哪怕再多逗留一分钟自己就会原形毕露。
然而刚跨出半步,何庭毓突然抬手掐住他的下巴往后一推,生生又将他推回了墙角。
脊椎骨和后脑勺猛地撞在墙上,疼痛难忍,祝南疆条件反射地想要惊呼,然而那抓着他下巴的手并未松开,反而按得更加用劲了。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了,你也该规矩点。”何庭毓低头挨近了他,用另一只手摘掉嘴里的香烟。
“要么叫我何师长,要么叫我哥哥。”
作者有话说:
隔日更,下一次是周二哦~
第25章 好地方
田东宝端着个酒杯满面春风地四处刮了一圈,回到原位发现祝南疆不见了,椅子上只剩下件西装外套。
他又添了些酒,想找时机跟身后的何庭毓搭两句话,然而刚凑过去后者却突然起身大踏步地出了雅间。
无事可做。他坐回去就着酒吃了两口小菜,又抓起祝南疆的外套放到鼻子底下闻闻。
从刚才起他就闻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果然是从祝先生身上发出来的。
这大概不是香水,更类似于新鲜花草之类的东西,闻起来清清淡淡,跟衣服的主人不太般配。
田东宝突然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祝南疆坏了他的好事,还跑去俞善锟面前告状,害他被俞善锟好一通臭骂。
像他这么心思狭隘有仇必报之人,早就想好了十几种法子杀祝南疆的威风,然而见到真人却发现对方是个年轻的美貌青年。
田东宝向来十分好色,且好的是男色,一见到长得好的就要打歪主意。因此在见到仇敌的真容之后他觉得报仇一事可以暂且缓缓,先看看能不能占便宜再说。若是能占到便宜,那这仇就不是仇是缘分,若是占不到……占不到再报仇也不迟!
最后他自然是便宜没占到,仇也没报成。祝南疆软硬不吃,不讲道理,且步步高升当上了警探长,再也不是他能动得了的人了。
话虽如此,他也不是全然的灰心丧气。动不了大不了就不动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至于便宜么,只要找准时机还是可以占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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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东宝拿着祝南疆的西装外套出了包厢。
这是个好时机。晚上天气凉,他有理由去给对方送件外套,顺便可以在人少的地方聊两句天。
祝先生看上去面黄肌瘦,很是虚弱,虚弱的时候是最需要关怀的。况且外面风大,穿得少的确容易着凉。
田东宝走出饭店,远远地在路灯前面看到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一个情绪激动不知在叫什么,另一个则牢牢抓着他的手臂。
走近几步再看,那其中一人是祝南疆,另一人竟是……何师长?
田东宝疑惑又惊讶地停下脚步。下一秒何庭毓扳着祝南疆的肩膀将他面朝里按在墙上,后者在挣扎中大喊一声“你不是我哥哥!”,大腿根上立马挨了一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