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阿猫阿狸不知道何时散了,未过多少天,大夫人就赶巧诊出了喜脉。
可把府上侯爷夫妇、大房、二房都高兴坏了,二房夫妻生了三个儿子,更是盼望着大哥房里也赶快添上小孩之乐。
起先并未把先生的话记住,只说大夫人葛青,自从怀了孕后,气色眼见着一天比一天好,原本平秀的颜貌也多出姿色来,而且胃口尤好,筋骨不酸腿不肿,眼睛里都泛彩儿似的。
而且他们锦泰院瞧着也莫名喜庆,便是喜鹊都爱站在这里的院墙上叫。大夫人更是贪吃重口得不行,麻辣鱼头、尖椒小龙虾、干煸五花肉、剁椒肉酱拌饭……就连街上胡人卖的胡饼,买回来也要沾了重味的酱料来吃。
酸儿辣女,府上人这般想起之前先生说过的话,可不就意味着大夫人肚里怀的是个小千金嘛!
已经有了三个小公子的侯爷府,整日个院子里男孩儿窜来窜去,该来一个小小姐了。是以,连月来大家都很期盼。
大爷卫谨是搞水利的,去南方数月未归,说要过半个月方可告假回来,不想夫人这就提前生了。
“啊――,言慎!”大夫人在卧房里大声地叫着丈夫的字。约莫是孕期吃得有点多,叫的声儿亦字正腔圆,底气十足。
锦泰院丫鬟嬷子来来去去,热水端进端出。
侯夫人本来万般豁达的一人,这会儿都忍不住念起了经。二房的三个小公子,也笔挺挺地站在院门口等候妹妹的出生。三个公子,最大的八岁,次之五岁、三岁,都生得清俊有神,问二夫人:“母亲,为何妹妹出来,大伯姆要这般叫唤?”
额,妇人生产如过鬼门关,却要如何解释?
被二夫人劝走:“小孩子家家莫要操心,张妈,你让丫鬟把他们都领回去。”自己也是焦急等待着,都说生儿生女要有个“引子”,她摸摸隆起的肚子,但愿大嫂平安生个姐儿,自己这个也能是个闺女该多好。
许是感知到了站在池塘檐下的祖父回来,这可是宫中妇幼之症难不倒的御前超品太医呢。到了未时,腹中儿终于不再折腾,听到一声“呜哇~”的娇啼,继而产婆惊呼一句:恭喜了,大爷大夫人喜得千金!
那哭声嘹亮清盈,听着就是女孩儿的啼哭呀,光听声都已觉着是个娇矜可人的小丫头了。
整个院子的牡丹忽然到了季节似的,纷纷次第绽放,红粉黄白,溢散开淡淡的芳香。这孩子的出生,把花都提前半个月开了。
待嬷嬷把孩子清理好掀帘子瞧,只见双眸紧闭,眼睫儿长长卷卷,细嫩的小手指剔透如珍珠。阖府上下终于松了口气,感受到了欢喜的快意。
顺安侯站在池塘对面的廊檐下,冷不丁地也湿了下眼眶。抖抖袖子,又咧嘴笑起。
这之后的月子调理,便自当是顶顶细致周全的了。大爷卫谨不在,更加不能让大夫人委屈。
卫衍正自己便是太医,他细致地吩咐过一番,其余细节琐碎的皆有侯夫人接应过。侯府二爷卫修在尚药局带班,药膳调理不在话下。况且卫家的厨子是花重金请来的,莫说平日里一家老小就极重饮食花样,此刻为了让大夫人与小大姐吃好喝好,那更是极尽心思的。
小丫头生下来就不用让人操心,可以安静地躺着,微微闭着漂亮的眼睛。但若是饿了,一定会张着小嘴哇哇哭啼,喂饱后自己便就睡了。粉嫩的小唇时而抿出几颗小泡泡,珍珠一样儿的。才刚出生就肌肤白皙可人,攥着小小的拳头,谁把手指搁在她粉嫩的小手上,她会下意识握住,攥得紧紧的。
侯夫人毕氏豁达爽利性子,瞧着这么娇娇-嫩嫩的一个小粉团,左也不敢抱右也不敢捧,生怕自己的大嗓门儿把姑娘吓着了,那是形容不出的喜爱。
侯夫人说好样的,我卫家的小大姐儿,晓得攥住东西,不受欺负不吃亏。女孩子家就该这样,巾帼不让须眉,谁都不输谁。
原本按着大爷与大夫人的样貌,虽周正清俏,却都没有花草仙气般的出尘。可这小丫头生下来,便像附着魔力一般,谁瞧见了不说一句“不得了”。
大夫人因此是极疼爱女儿的,觉得是上天赐给他们夫妻的如意珍宝。整日个奶娘喂完了奶,就让人把小大姐放在枕头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不够。
格栅窗外三颗小脑袋也忽高忽低地探望着,时而嘀嘀咕咕:她睡着了。她醒了。她比猫儿还小。吓,快蹲下,她在换尿布呐!然后一阵移小矮凳的动静。
大夫人随嫁的丫鬟林雁不由打趣道:“夫人您就这么搁着小大姐,莫说把窗外头的小老虎脑袋杵僵了,就是您自己,也不怕胳膊撑酸?人都说妇人生产完,身子骨是最脆弱的,稍稍两下子都累得虚。”
大夫人葛青头上裹着玉兰花绣巾子,她的鼻梁高,五官清秀丽质,往窗外瞥了眼,果见三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好笑,妹妹尚未出月子呢,他们倒是急得日日在门外张望了。以后仔细可别一窝子带得顽皮喽。
小大姐外裹蚕丝襁褓,内里包着精巧舒适的棉褥子,一应都是她祖母侯夫人给置办的矜贵好物。
葛青笑着说道:“初看似玲珑,转瞬着新衣,三岁满园找,忽而窈窕妇。小孩子长大就短短一瞬间,女儿是要嫁人的,越是小时越珍贵。我啊,不求别的,这辈子有她就知足了。”说完俯下去,亲了亲珠圆玉润的小脸蛋。
作者有话要说:光阴似箭,好久没开古言了,小伙伴们有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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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娇若珍宝
(二)
在大房当奶娘是件很轻松的事。
首先整个顺安侯府就是和气生财,侯爷和次子卫修行医,长子卫谨从工部,原都是些寡淡钻营的行业。虽说侯夫人时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陈年烂谷子的事儿跟侯爷置气,但侯爷几十年下来练就了穿风耳,吵也吵不起来,侯夫人玩牌输了也只拿自个老头折腾,并不与两院的儿媳妇为难。
婆婆好,媳妇自然也融洽。侯府里无纳妾一说,各房主子之间没有蝇营狗苟的计算,底下当差的仆从们也跟着随和,即便采买工钱、厨房炭火之类的小事儿,偶尔拌上几句嘴是正常。再加上大爷卫谨又时常不在京都,大房这边就更是简单了。
奶娘姓尤,叫尤琴,老家在洛阳边郊,随丈夫来盛京做生意,西市里租了一间小小的铺子卖茶。不想见了盛京荣华富贵,丈夫就忍不住纳了妾,糟心婆婆不仅不约束,反而放任儿子羞辱妻子。尤琴才生下一对龙凤胎没几个月,婆婆丈夫就丢下一纸休书,带着襁褓儿女和得宠的小妾卷铺盖溜走了。
尤琴找不到出路,蹲在西市口哭,正好葛青派了大丫鬟林雁与严嬷嬷出来找奶娘,瞅着尤琴温顺娴善,便给带回来了。来之前想着是侯府人家,定然不省心,没想到这样舒畅。
小大姐真是天生的金玉珍宝,像天上的星辰治愈人心,很好带,不爱哭闹。刚出生的孩子基本都在睡,醒来须喂奶,她大都定着时辰的醒,醒后尤琴喂好她,换完尿布,大夫人跟前的林雁就抱着她去正房那边了。
这样的时刻,尤琴可在一边坐着,也可回屋歇着,大夫人都不拘小节。而且灶上三餐的配搭是真好,今日萝卜牛腩、松茸高汤,明日鲍鱼蒸鸡、海参炖蛋,夜宵再来碗五谷养生粥――侯府夫人疼孙女,可是一丁点也不含糊。省心省事儿的,比去那人心繁杂的公爷府上都要舒坦多了。尤琴只有更加用心仔细地做事,以感戴收留之情。
盛京城春天略为潮湿,落雨从格栅外看去,淅淅沥沥沿着廊檐滴下,逢到放晴就格外的暖和。奶娘尤琴把小大姐喂好,抱到大夫人屋中,大夫人月子里还不能出门,把摇篮挪到窗棱下晒太阳。
窗外梧桐树叶子翠绿,风清摇曳,阳光透过叶影照进来,小囡囡舒适地在被褥里蜷起小腿。腿窝子秀致白-嫩,一节一节像莲藕,在太阳下打着光芒。小孩子从出生后,一天长一个样,这半个月过去,已经又比之前讨喜了好多。
大爷卫谨自闻夫人提前生产,便安置好差事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此刻着家两天,身上的风尘仆仆还未褪尽。他个高,修逸挺拔,着一袭墨青竹绣银纹袍,风度亦清肃。小心翼翼地抱起女儿,见着如此可爱,不由怜惜地对葛青说道:“想不到夫人给了我个如此惊喜,直叫我受宠若惊。”
丈夫为人周正工板,平素是连情话也不会说的,没这技能。难得这几句,听得葛青心里舒适。
葛青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她额巾尚系,眉眼清丽,笑嗔道:“没怀之前也不见你叨叨想孩子,这怀了生了,才知你原是爱小儿的。”
卫谨应道:“总归先是你,你过得自在便是第一,孩子该来总会来的,便无我也无妨。辛苦夫人十月怀胎,这名字,不若就归夫人来起吧。”
小大姐未满月,名字一直等着他当爹的回来商议,此刻婆婆就在一旁,怎好情话一句接一句。这添了个宝宝,倒使得夫妻间又如似当年新婚般,悸动又感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