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就偏谴张太监,特特送了盘漂亮饰品给卫家,其中一挂珍珠坠子乃东海暹罗之品,是为贵重。
被立-政-殿皇帝晓得,皇帝寻思着母后素日寡淡与命妇们结交,原因多有刻意避嫌之意,以免被诽谤搬弄朝政。现下既然有喜欢的侯府人家,又是卫太医这样无甚干系的,那自己这边便也迎合一下母后的心思。
皇帝遂又赐了一副镯子与布匹,予顺安侯府千金百日之嘉礼。没有明言讨好傅太后,只说卫太医在自家儿媳分娩当夜入宫尽职,此为圣眷宽抚。
这一下子,翘翘作为侯府大小姐的风头就更胜一筹了。
九月,侯府二房夫人傅氏生第四胎,也生下了一个千金。翘翘一来啊,妹妹也跟着要来了,整个府上都喜出望外,觉得翘翘是真有大福气。
二房小姐取名卫怡,生得亦精巧,侯夫人高兴得整天眉开眼笑的。十一月是毕氏的生日,葛青思度这半年来婆母为了孩子辛苦,是要给母亲好好过个生辰的。然后便去信给娘家,让娘家从苏州挑选几匹时兴的料子,预备给婆婆裁衣裳。
葛青嫁入卫家已十年了,当年出嫁之时,父亲还是个从五品官员,现已升至从三品苏州刺史。书信九月寄去,等到月底的时候,家里的派船就到了。
随同来的还有葛青的一个远房表妹,名唤孟芳欣。十年前,孟家跟葛家还没有太多联系,所以葛青不算相熟。这些年孟家生意越做越大,已经俨然苏州富甲一方的商贾,家底厚起来,人的底气便也能支棱,因而跟葛家走得便也近了。
孟芳欣是苏家的二女儿,据说这也是个果决坚韧的,因着与夫家不和,遂主动与夫家和离了。年纪不过二十五余。
这天正好和孟母在刺史大人府上,跟葛夫人吃茶聊天,听葛夫人说起女儿葛青让挑些好看的绸缎寄去京城,又聊起葛青生了个女儿,极是可爱,只家中繁忙,一直未得机会去看看。
孟家正好是一等一的绸缎商,孟母当下便说从自家挑选好了。又言及表姐妹俩数年未谋面,不若让芳欣跟船同去,一来代为侯夫人祝寿,二来替葛夫人看看女儿与外孙女,三则当做散散心。
葛夫人当下一听极好,因此从孟家库房里采买了不少新鲜上好的绸缎,又摞合了两箱小儿礼物一道捎去。
起先只挑了二十余匹,但等孟芳欣出发,旁边又多出了一只小货船。原道是孟家因着前去打扰,自己亦准备了贺寿之礼,派货船一路随行。葛夫人推却不过,便遂了心意。
月底到盛京,梧桐树叶金黄凋落,马上十月的天气已有了初冬冷意。葛青在家被孩子缠着出门不便,派了身边的林雁和管家去码头接人。
货物慢行,人先到,葛青亲自站在大门前迎接。这个表妹她还没见过,听母亲书信里提起,她还满有意外的。
马车在阶前停下,下来一个年轻女子,梳着简单精致的发髻,着薄兔绒牡丹桂枝刺绣披风,腰肢婀娜,双围略丰满。若非绾着髻,就像个没结过婚的女子。
葛青个子是高挑的,眉眼清秀轮廓清晰,怀里搂着小翘翘。半岁的翘翘长得越发的娇矜粉嫩,小手抓着拨浪鼓轻轻摇,见母亲出院子,便一意扑着要跟过来,葛青便将她抱上了。
表妹芳欣个子不高不低,稍稍仰头看她,但见面前妇人虽素雅,且并非美人,然眼里晶澈澄亮,像带着光,叫人豁然一亮般的错觉。
忙谦慎地鞠了一礼:“青表姐好,表妹来此打扰了。”
“哪里话,收到母亲来信,晓得表妹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快快进府说话。”葛青拉过她手,叫奶娘尤琴抱过翘翘,一同往府邸里进去。
傍晚的光景,盛京城里钟鼓渐敲响,院中仆从笤帚圈扫着落叶,粗使仆妇洒水浇尘,孟芳欣对人笑笑。瞧着表姐如玉讨喜的小囡宝,漂亮得如若不亲生,暗叹,表姐这确是个舒心和乐的家庭呐。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不虐,重点在男女主,小时候的描写也会有年龄跨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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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夫妻情意
(五)
表姐妹俩进到内院,喝过茶小叙一会,便到了晚膳时间。因着一路舟车劳顿,便没有去侯夫人那边叨扰,入夜早早地歇息下。
次日清早,天青云朗,盛京城清爽的空气中漂浮着一日的新意。
一早孟芳欣梳洗打扮好,过到葛青厅中用早点。软糯可口的虾仁海参小米粥,炸了几只香卷儿,搭碟精巧的咸菜小食,另加羊肉馅饼。
盛京的咸菜是颇有名堂的,可百样而不重复,盐豆、酱菜、醋萝卜、疙瘩丝,琳琅碟上,雅意适口。都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却原来京都的人家与苏州相比,对生活的享受并不逊色。
看着院子里的盆栽,孟欢欣问道:“表姐种的些什么品种,这个季节还开得如此灿烂?”
葛青身着方领对襟碧色短襦,下搭瑞花娟丝褶裙,笑应道:“那你是还没去过别的院子,我们侯爷与二叔是行医的,惯有从高山上挖到花草,因着喜欢气候寒冷,便到了这个季节依旧开放。也有部分是孩子爹出外当差时弄来的,他事水利工程,常在野地跑。京城里大到公爷府小到寻常百姓,都爱种盆栽,改日有机会带你转转你便晓得了。”
一缕清盈的花香随风缱入,奶娘尤琴抱了小大姐进来。
翘翘今儿醒得早,喂完奶后又睡了会,然后尿了泡裤子。尤琴给换了新的尿布和裙子,这会儿正精神着。肉乎乎的小脸蛋枕着奶娘的手臂,自己一只小手空抓,眼睛亮黝黝,十分闲适。
这丫头就有股子慵慵哉哉的闲淡劲,仿佛无有着急事儿似的。按她祖母毕氏的说法,定是她祖父卫衍正那老头偷抱她的次数太多,导致受到了他的脾气陶染。
毕氏是不允许卫太医多抱孙女的,一忽而嫌他刚从外头回来,身上带着朱雀大街上的尘土没洗干净,一忽而嫌他的脸太干巴,苦相寒酸气,凶着了自个宝贝孙女。
卫衍正自是不服的,用卫衍正的话说,得此小女最该感谢的是葛氏与卫谨他俩夫妻,葛氏尤辛苦。再要便是,宝贝孙女是他站在河岸边迎来的。
人也奇怪,卫衍正行医世家,原不信那些忘川河岸投胎转世之类说辞,可孙女出生那天,他恰站在池塘边的廊檐下,看着碧绿荷叶田田,假山月牙桥,便有一种站在那对岸接人而来的感慨,生生落下来几滴泪。
当然,这话他私下里也这么说过。
卫衍正喜欢抱孙女去后院看花看草、看猫狗逗鸟。顺安侯府院墙上的麻雀、鸽子们,都特喜欢看见翘翘,但凡见卫太医抱着翘翘出现,必然叽咕叽咕叫着寻过来,绕着她飞上飞下。翘翘每每激动得手舞足蹈,阳光打着婴孩娇嫩的脸庞,那亮潼潼的眼睛极富生气。
卫衍正就叹道:“好端端随你祖母去追随什么太子,生生把你一个小儿家捧得恁般高。宫中就好么?这盛京城里,但凡带着‘宫’字的,无论是它什么中宫、西宫、东宫,便是正宫皇帝的勤政殿,那都不是好相与的啊。倒不如就像吾等平常侯府,更得安乐。”
话说着,又道:“你是我站在池塘旁生生盼来的小孙女,阿爷最希望你将来跟着我学得几分医术,女儿家若懂得医术,无论何番境遇总有个自保。莫像你祖母,素日除了摸几颗骰子格,便乏无其他,人生岂可如此浅薄。”
我呸你个乏无其他如此浅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