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泽顿住手,有些奇怪地抬头看邬岳,问道:“怎么了?”
邬岳蹲下身,看了一眼小妖受伤的地方,那伤口处正有些诡异地向外溢散着浅淡的黑紫色雾气。邬岳伸手,金色的光落在那处伤口上,黑紫色的雾气被驱散,伤口竟肉眼可见地愈合了。
孟怀泽一边惊叹,一边有些妄自菲薄地想,和妖比起来,他这个人界的大夫真的显得极其没用。
“他是被妖伤的,”邬岳瞥他一眼,“凡间的医术对他起不了作用。”
孟怀泽一愣,竟觉得这条向来没良心的狼好像是在安慰他。
雪招也凑上来,围在粉色的妖精旁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瞧。
等邬岳收回手站起身来,那只粉色小妖连忙作揖,雪招绕在他身边,眼神中充满艳羡。
“我以前都没见过你呀,”雪招道,“你也是川箕山上的吗?你长得可真好看。”
孟怀泽惊了,那只粉红小妖可能长这么大就没听谁说过他好看,也惊呆了。
头顶上邬岳一声嗤笑。
“我爹爹和娘亲说我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妖,”雪招羡慕地看着粉红小妖的一张丑脸,“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比我还好看的妖。”
孟怀泽不敢置信道:“你爹爹和娘亲说,你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妖?”
雪招连忙捂住了嘴,懊恼自己说漏了话,他怕孟怀泽觉得难过,解释道:“我爹爹和娘亲还说了,这世上容貌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不能以容貌看人,所以我不会嫌弃你们的。”
孟怀泽震惊地用手指了下自己,又看了看邬岳:“嫌弃我们?”
“不嫌弃啊,”雪招连忙道,“虽然你们长得很丑很丑,我也不嫌弃啊。”
孟怀泽咽了咽唾沫,干笑两声,道:“那可多谢你了。”
第23章 三位尊神
雪招挤在这粉红小妖旁边,极其热情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阿绯。”那粉红小妖小声道。
“阿绯,”雪招原地蹦了蹦,肚皮上的粽褐褶皱上下晃了几下,他脸上泛红,开心道,“你的名字也真好听,你也住在川箕山吗,你住在川箕山哪里呀?我住在……”
他话没说完,一道金光直接朝他劈来,雪招嗷一嗓子被掀翻到了墙角,晕乎乎地哼唧了两声,瘫在墙角处不动了。
孟怀泽往后退了半步,看着邬岳手心中未收尽的金光,干咽了下唾沫,觉得今日这头狼有些莫名暴躁,或者说是兴奋。
邬岳眸子金黄,神情间桀骜又跃跃欲试,冲阿绯问道:“是谁伤了你?”
阿绯刚亲眼见了雪招被一道光无情地甩到墙角,晕到现在还没起来,生怕惹了面前的这只大妖,听话地摇头,细声细气地乖巧道:“不知道,今天第九座山后面突然多了一个大洞,里面出来很多紫色的雾气,离得近的好几只妖都被吞了,我离得远,用尽力气才跑了出来。”
孟怀泽看向邬岳,有些紧张地问道:“是那只大妖吗?”
邬岳一笑,伸手拢了睡觉时散下的头发,黑色的发带在头顶上闲闲一系,道:“我去看看。”
他朝房外走去,却被孟怀泽一把抓住了。
邬岳有些奇怪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怎么了?”
孟怀泽抓在邬岳手臂上的手指收紧又放松,心底那块过去几日始终不轻不重地坠着的石头猛地下沉,坠到了底处,让他胸腔闷窒不堪。
半晌,他低声说了一句:“你小心些。”
邬岳脸上的神情更加奇怪,他看着孟怀泽,眸中凛冽气盛的金色微微敛去,变得温润许多。他向来独来独往,生平一大乐趣便是追着大妖往四海八荒的犄角旮旯里跑,那些小妖他根本就瞧不上,对手愈强他反而愈兴奋,还从来没有过谁因此担心过他,跟他说小心一些。
有些怪,但感觉还不赖。
“知道了。”邬岳道。
孟怀泽松开了手,扯起嘴角笑了笑:“我在这等你回来。”
邬岳的视线定在他脸上,半晌才收回去,瞥了一眼地上的阿绯,冲孟怀泽道:“离他远一些,别碰他。”
阿绯用两只粉色的翅膀拢住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孟怀泽有些没明白,刚想问为什么,邬岳便大步踏进了雨夜之中,眨眼之间,一身黑衣的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黑色的巨狼凛凛而立,在雨中腾跃而起,向着远处的川箕山而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飒飒的雨声有一瞬的停顿,再起时似乎小了许多。
孟怀泽盯着邬岳离开的方向,夜色深重,再加上雨,连川箕山都只是一个模糊至极的暗影,孟怀泽垂在身侧的手用力地攥成拳,神色间晦暗不明。
他自小便失父失母,只有婆婆伴他长大,及至他十五岁那年婆婆病逝,他便失去了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再加上之后行医,看惯了生离死别,还以为再也不会有什么其他人能让他害怕失去,可现在,恐惧朝他闷头压来,他不知究竟是害怕川箕山那只大妖,是害怕邬岳打不过那只妖会危及他自己和整个村子的人的生死,还是……仅仅担心邬岳会受伤。
邬岳不知比他要强上多少倍,孟怀泽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好笑,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他立在原处,看了一会儿川箕山,便又在廊下坐了下来,身后房间的桌上燃着一点烛火,投过一小片暗淡的烛光,他看着远处暗黑的山影,耳中是沙沙不绝的雨声,等着天亮的到来。
被甩到角落的雪招晕了半晌,终于醒了神,捂着脑袋晃悠悠地站起来,声音听起来仍是有些晕,边七扭八拐地往前走,边咕哝问道:“大人去哪儿了?”
阿绯站在房门边上,小声答道:“去川箕山了。”
“哦,川箕山。”雪招先是下意识地重复一遍,随即悚然一惊,“川箕山!”
两只小妖也都凑到孟怀泽身边,和他一起看着雨夜中远处的高大山影。过了一会儿,雪招坐累了,爬起来进了房间,干瘦的两只爪子艰难地将孟怀泽给他搭在墙角处的褥子扯了出来,拉到廊下孟怀泽身旁摆好,坐了上去。
他小声地邀请阿绯:“你也上来,很软和的。”
阿绯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后来拗不住雪招的热情邀请,再加上那褥子看起来着实舒服,他从未曾坐过,半推半就地也跟着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