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携着植物成熟的香气拂过身周,旁边的树又落下几片黄叶来,孟怀泽低头看着邬岳,半晌,漆黑的睫毛才颤了一下,手脚间却仍是毫无动作。
倒是邬岳先急起来,用湿润的鼻尖拱了拱孟怀泽的手,撒娇一般又在上面舔了舔。
孟怀泽被他舔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回撤了下手,微微攥了起来。他像是这才终于回了些神,开口却是:“你的内丹又被抢走了?”
这话问得邬岳不爱听,什么叫又?说得他像是经常被人抢走内丹一般……偏生孟怀泽还是一副真情实感的惊讶模样。
邬岳不满地瞪了孟怀泽一眼,内丹从他体内飘出来,显摆似的在孟怀泽眼前转了两个圈。
孟怀泽这才松了口气,脊背向后微倚在椅背上,他闭了闭眼,像是刚醒而受不住那灿烂的日光。
低空中有微尘虚虚漂浮,再开口时,孟怀泽的声音也像是浮在半空中的:“那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说话时他的手虚虚拢着怀中幼崽柔软的毛发,邬岳不满意这浅尝辄止的触碰,以往的时候,孟怀泽的手会从他的脑袋顶顺到尾巴尖,常摸得邬岳舒服得恨不得打起呼噜来。
他在孟怀泽怀中翻了个身,主动地冲那人敞开了柔软的肚皮,尾巴贴着孟怀泽的手臂蹭了蹭,又用尾巴尖去缠他的手指,孟怀泽顿了片刻,还是抬手揉了揉小狼崽脖颈处的软毛。
孟怀泽的手干净修长,又因常年行医,沾染着些微的草药清香,此时微凉的手指揉着暖烘烘的毛发,邬岳舒服得仰起脑袋,金色的眸子都惬意地眯了起来,两只爪子抱着孟怀泽的手,一副享受模样。
孟怀泽垂眼瞧着他,神色间有些不明。
邬岳这妖怪变成幼崽也不是安生性子,摸了没几下,他又翻身爬起来,拱到孟怀泽身上,两只爪子搭着孟怀泽的肩,用舌头舔孟怀泽的脖颈与下巴。
孟怀泽也不躲,只是笑。
邬岳这才抽空道:“想吓你。”
孟怀泽点了点头:“是被吓到了,一睁眼就看到一条狼。”
邬岳仍是黏在孟怀泽身上蹭,过了一会儿,他不动了,趴在孟怀泽怀里有些恹恹道:“我没打过那条龙。”
竟像是受了委屈回到家里来告状。
“怎么?”孟怀泽揉了揉他耷拉下来的狼耳朵,“他很强么?”
邬岳点了点头。
孟怀泽这下是真被惊到了,邬岳这只妖怪向来心比天高,若不是真的毫无胜算,他绝不会轻易服输。
“哼,一条不知从哪里来的黑龙,”他语气间虽是不屑,金眸却是发起光来,“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厉害的妖怪。”
他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孟怀泽手下动作停了,他有一会儿没说话,半晌才轻声道:“他强是他们的事,为什么非要与他们争个一二?”
邬岳抬眼看他,孟怀泽对上邬岳金黄的兽瞳,心中一颤。那不是凡人的眼睛,正如妖之所想也并非他一个人之所想。
孟怀泽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究竟是在笑什么。
他将邬岳从自己怀里抱起来,放到一旁石桌上,随即站起身整了整被邬岳蹭乱的衣裳:“这么久没回来想吃肉了没,我去给你做。”
说罢没等邬岳回应,他便转身进了厨屋。
孟怀泽将肉放进锅里,又坐在灶台前烧火,邬岳跟着进来,他已经变为了人形,低着头去看锅里的肉。
孟怀泽手里还拿着要烧的柴,抬眼看着邬岳的侧脸便忘了动作。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在邬岳这只妖怪身上却未留下任何痕迹,仍是意气风发的英俊少年郎。
邬岳的视线投过来,孟怀泽这才回神,低下头将柴火塞进炉膛中,专注地盯着燃烧的火苗。
火烧得旺,不时有火舌从炉膛中舔出来,烤得孟怀泽脸上一片火热,他的双眼也被烘得难受。
“这火太热了,”孟怀泽揉了一把热胀的眼睛,站起身来,“你在这看着吧,没柴火了叫我,我先去把院里的草药收了。”
话说完没等邬岳回答,他便低头出去了。
邬岳没烧过火,也不知那柴火怎样才算是快烧完了,一直蹲在炉膛前盯着,直到里面的火势缓下来,变成了微弱的小火苗,邬岳心觉不妙,刚想施些妖力让它再烧起来,孟怀泽便抱着一捆新柴火走了进来。
他低下身看了一眼,那炉膛中的小火苗悠悠颤颤地打了个转,噗地一下彻底灭了。
邬岳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那个……”
“没事,”孟怀泽道,“再点就是了。”
孟怀泽生火的时候,邬岳就蹲在他旁边看着他。孟怀泽垂着眼睫一副专注的模样,火苗燃起来的一瞬间映亮了他的脸,他嘴角像是含着些微笑意,又像是毫无表情。
新火又生起来,孟怀泽用手背擦了下脸,抬起脸冲邬岳道:“好了,这次我看着吧,再灭了这顿肉你可能就吃不上了。”
他脸上沾了柴灰,方才那一下也没擦干净,邬岳伸出手去,想要帮他抹掉。孟怀泽一愣,下意识地偏头往旁躲了一下,动作虽极是轻微,邬岳却看得分明。
孟怀泽许是也意识到了,慌忙抬手要擦脸,一边笑道:“没事,我自己……”
他话没说完,便被邬岳一把钳住了手。孟怀泽惊愕地抬眼,正对上邬岳不豫的神色。
邬岳抓着孟怀泽,伸手在他脸上用力擦了几下,手下力气用得很重,孟怀泽疼得嘶了一声,还未待不满地反抗,邬岳便覆身过来,衔住了他的嘴唇。
一旁炉膛中的火灼烈起来,烧得哔啪作响,孟怀泽的半边身子都被烤得滚烫,他身后无所支撑,有些不安地抓着邬岳的领口,想要躲开这突如其来的强势的吻,却被邬岳牢牢制在怀里,动弹不得。
火光映在他拉长脆弱的脖颈上,涂出一抹发亮的橙,那其上便也似着了火。
许久邬岳才撤开身子,孟怀泽呼吸间有些喘,他伸手摸了摸脸上方才被邬岳用力擦过的地方,咧着嘴不满道:“你用那么大劲儿做什么,疼的不是你是吧?”
邬岳也不知他自己在恼些什么,但他就是不高兴,或许是因为孟怀泽那一下躲,也可能是因为孟怀泽虽然在笑,邬岳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好像并没多开心。
邬岳冷哼一声,见孟怀泽仍是摸着脸,蹙着的神色不由松动下来,凑过去想要拉开孟怀泽的手:“怎么,真有这么疼?”
孟怀泽松开手,那一片果真是红了。
邬岳心里满满涨涨的,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情绪,他伸手过去揉了揉孟怀泽的脸,这次倒是没用劲,又凑过去给他吹了吹,带着些生涩的哄:“好了,不疼了。”
孟怀泽撇过头去,看向一旁不知什么时候又微弱下来的火苗,良久,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