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这种道理?只不过眼前偏偏是一只不讲理的妖怪,孟怀泽没和他多掰扯,顺从道:“沙参。”
邬岳紧接道:“沙参,二月生苗,叶子就像初生的小葵叶,扁扁的不光滑,八/九月时抽茎,茎上之叶有小细齿,秋时会开小紫花,根部可除寒热,清肺火。”
竟是和孟怀泽先前所说一字不差。
孟怀泽不信邪,又从身前的一把药草中抓出一棵,道:“桔梗。”
邬岳不慌不忙地接道:“春秋时节采集根部,可治胸胁疼痛、惊恐悸气……”
孟怀泽又试了几种,皆是和他先前所说一字不差,惊讶道:“你不是睡觉了么?”
邬岳很是得意,拖着长腔懒洋洋地喊孟怀泽:“先生,我都答对了吗?”
孟怀泽从未当过先生,也未被人如此叫过,更是不知邬岳是从哪学来的此种称呼,不由得脸上一臊。
邬岳没脸没皮地在草地上打滚,哼唧道:“我要奖励。”
孟怀泽强撑着严肃道:“那你知道那些都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邬岳无赖得理直气壮,伸手将孟怀泽扯到身边来,“管它什么意思,你说的我都记下来了还不成?”
孟怀泽不肯放弃自己的一丝阵地,躲着邬岳作乱的手,板着脸,其上却又忍不住地泛出一丝红意:“纸上谈兵,你连它们的模样和名字都无法联系起来,记性再好有什么用处?”
“差不多得了啊,”邬岳翻了个身,将人摁在身/下,看着孟怀泽挣扎下却越发红起来的脸,得意道,“不然你再去找个妖精,看看哪个能比我记得多,能认出一株来都算你赢行不行?”
孟怀泽羞恼又颓丧,还十分有自知之明,这条臭狼崽子可能还真是唯一听了些他授课的妖精。
春日的阳光,春日的风,春日的草,和春日的川箕山,就在这暖柔灿烂的春日中,邬岳伸手解开孟怀泽的衣裳,孟怀泽伸手拽住,白皙的脸似是周围早开的一株山桃花,氤氲着诱/人的红,泛出一丝与他不太相称却又极其相称的艳来。
“你……干什么?”邬岳不依不饶,孟怀泽左支右绌,连问出这样简单的一句话都显得艰难万分,带着发颤的余音。
邬岳似是得了趣,猫崽子一般探着鼻尖往孟怀泽的脖颈中拱,这只老妖怪嗅舔的动作中显出几分撒娇的稚拙,压着孟怀泽的身上却是一身蛮力,孟怀泽动弹不得,推拒的动作也没什么力,倒不知究竟谁才更像那软绵绵的猫崽了。
风吹过身周的草,带出细软而绵密的声响,孟怀泽的鬓边便是一株粉色的野花,因着两人的动作摇晃/不休。
孟怀泽最终没比过邬岳这只妖精的力气,被亲得天旋地转的时候,手中拽着的衣带不知什么时候被掉了包,换成了邬岳自己的衣襟。
“邬岳!”孟怀泽羞恼地喊,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的哑,下一瞬又全被吞噬。
周围除了风微拂的声音、花颤动的声音、草窸窣的声音,其余的什么都没有,那些小妖精都不知跑去了哪里,川箕山这么大,有的是地方任凭它们撒野,也有的是地方任凭他们荒唐。
荒唐,那或许也是孟怀泽所经历的最为荒唐的一个春天,似是将此生的荒唐事都在那个春天做尽了。
春雷震动大地,春雨逐渐地多了起来,淅淅沥沥地滴绿了川箕山,也滴绿了孟怀泽的院落。下雨的时候,孟怀泽就不再上川箕山采药,若是雨急了些,来问诊的病人便也随着少至,孟怀泽便关了院门,逮着闲暇坐在东屋的书桌前看些书。
窗边的海棠花尚未颓败,其后托着的海棠叶已是抽条得愈发亭亭,在雨中显出逼人的绿意来,衬得那花的粉愈发鲜嫩欲滴,时不时地还会有雨水被风斜吹入屋内,书页因此沾染了潮意,孟怀泽舍不得窗外的清凉绿意,也舍不得书卷被沾湿,只得掩了书卷等着窗外的雨缓下来。
邬岳总是凑过来捣乱,他在廊下看腻了雨,便来屋中折腾并未惹他的孟怀泽,将掩在一旁的书卷扔得更远,无赖地将孟怀泽抱住,往人的脖颈中拱,怀抱里拱,拱掉了衣衫,拱湿了肌肤与眼睫。
窗外雨声非但不缓,反而愈急,伸在窗前的几枝海棠被打得不住颤动,孟怀泽被强硬地抵在桌檐上的腰上硌出了深深的痕迹,清瘦白皙的肩背难/耐地耸起,不知是因窗外雨水的凉,还是身上作乱的热。
他总是拒绝不了邬岳,以前觉得没脸没皮连听上几句都觉得污了耳朵臊得满脸通红的话,现下竟是藏在一方院落中,皆亲身做尽了。
院中有只小雀被打湿了翅膀,披着风雨落到窗边的海棠上,躲在叶下梳理湿淋淋的羽毛。
孟怀泽不经意间伸手打到了紧挨着窗边的海棠枝,小雀被惊动,猛地扇动翅膀飞走了,枝条却仍在不住晃动,海棠花叶上积聚的雨水被打翻,扑簌簌地落到积了水的地面上,落到孟怀泽的手上,顺着赤/裸的手臂一路淌下,在滚烫之上浇了一丝愈发难/耐的凉。
“真好看,是不是?”邬岳低声问他,不知是在问窗外的翠,还是在问别的什么。
孟怀泽被折腾得眼尾都是红的,眼中似是浸了窗外的雨,显得湿淋淋的。他咬着唇不肯吭声,邬岳伸手,摘了窗外的一簇海棠,随着他的动作,花上的雨水抖落到深色的木头桌面上,晕出更深的水迹。
孟怀泽被冰得禁不住地打哆嗦,他有些恼邬岳没完没了的折腾,却又沉迷于这样的荒唐,心中一片热腾腾的软,因着一丝若有似无摸不着太多头绪的乱,对邬岳各种稍嫌过分的举动最终都只余了纵容。
第48章 虞美人
偶尔闲时,孟怀泽也向山上的其他小妖精打听过雪招与阿绯。
雪招倒是有不少妖精知道,一群小妖精七嘴八舌地围着孟怀泽向他说有关雪招的事,叽叽喳喳吵闹得别说孟怀泽能听清多少了,连向来最能言善辩的小雀精翠翠竟都有些插不上话了。
她扑腾了半天没挤进去,有些恼怒地用翅膀叉着腰,在最后面哼了一声,脆声道:“我也知道,我也知道他!他长得可丑了!”
此言一出,立马得到一众小妖精的认同。
孟怀泽觉得雪招与自己也算有几分特殊情谊,刚想开口为他辩解一二,便听翠翠又道:“不过他很喜欢花,成天在各个山里找花,每次见他都是在找花看花,要不就是等花开,所以虽然他很丑,但我也很喜欢他。”
“为什么?”孟怀泽问。
“因为我也很喜欢花呀,而且他还去过很多地方,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我也想去很多地方,”翠翠扇了扇翅膀,憧憬道,“很多很多地方。”
奇怪的是,谈及川箕山上土生土长的阿绯,小妖精们却大多一脸迷茫,根本不知道他是谁。等孟怀泽稍稍描述了下阿绯的特征,翠翠才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
孟怀泽问:“你认识他?”
小雀精昂起脖颈,颇有些骄傲地扫视了周围的小妖精们一圈,见大家都看着她等着她说话,才有些得意地娇声道:“我见过那只粉色的妖精。不知道他是什么妖精,但他长得也特别丑,比雪招还丑呢。”
其余的小妖精发出小声的惊呼。
“只不过他好像很少出来,”翠翠用翅膀尖托着下巴,边想边道,“我也只看见过他几次,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孟怀泽蹙起眉,想起很久之前,阿绯将自己团进两只翅膀里面默不作声地流眼泪,那个时候他就跟孟怀泽说过没有妖怪跟他玩,孟怀泽虽是有所预料,却没想到会至于这般情形。
他想得一时有些出神,翠翠作为现场唯一一个知道阿绯的妖精,说完之后便歪着脖子等着孟怀泽的表扬,结果等了半晌什么都没等来,她又气又委屈,嗔怒在孟怀泽手上轻轻啄了一下,等孟怀泽回过神看她了,她又气腾腾地转过身去,只留给孟怀泽一个圆滚滚的背影,头顶还翘起着一缕绒毛。
孟怀泽心领神会,伸手在小雀精的脑袋上揉了揉,替她捋顺了那缕不听话的绒毛,笑道:“谢谢你,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