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时,不同往日,听阿慕忽然提起此事,琳琅抬眸看向一旁的昭华,见他也正看着她,似是她与他,俱想似当时相视一笑,可是沉重的心事,压在他们的心头,纵皆想将之压下,想向对方粉饰太平地强颜欢笑,亦是勉强不来。孩子的一声笑语,迎来的不是父母的笑声,而是长久的沉寂,寂得令人心悸窒息。
颜慕忽然提起“小妹妹”的事,是因他希望爹爹娘亲,恩爱如前。在他眼里,那个晋帝穆骁,连爹爹的小指头都比不上,娘亲会暗中与穆骁纠缠不清,定是因为娘亲是重情之人,对旧情无法完全割舍,而穆骁利用娘亲的这一点,对娘亲死缠烂打,死皮不要脸。
他是爹爹娘亲的孩子,他该暗中想办法,修复爹爹娘亲的感情,让娘亲多想想爹爹的好,多想想与爹爹共度的恩爱时光,为此,他才特意提说“添个小妹妹”。可没想到,这一句下来,爹爹娘亲,谁也不说话,他们之间的关系,似是已比他所想的,要冷上许多。
这样一想,颜慕心里更是着急难过,僵在面上的笑意,看起来更像要哭。
琳琅见孩子如此,想她或许该与昭华坦白,不然,敏感的孩子,察觉到父母关系似是有异,会为此暗暗伤心。
其实,这也是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犹豫思考的。之前一直不说,是因她担心,向昭华坦白,他会极力阻止她参与谋杀,坚定由他一人来杠风险。可,也许还是说开的好,事情既已到这地步,由她说开,由她劝服昭华。他们是生死与共的夫妻,彼此都不能独善其身,什么也不做地,望着对方为自己处境凶险。
想定的琳琅,望着她的夫君道:“昭华,我有话想对你说。”
颜昀也早有满腹的沉重心事,犹豫着要不要同妻子讲。他看妻子眼神,即知妻子大抵会同他说什么,遂起身道:“好,我们回房说。”
只是夫妻二人,还未走回房中,御令即至,不可违背。琳琅与夫君,只能将彼此未说出的话,留待宴散归来再讲,随那名宫使,登上了入宫的马车。
既是天子宴,琳琅已想到,穆骁会设法单独见她。果然午宴之后,穆骁留与宴众人,于园中闲游赏花。她与昭华,随人群走了没多久,就有宫女来请,道婕妤娘娘,请长乐公夫人一叙。
第一次在夫君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被穆骁以顾琉珠的名义通传。心中愧痛的琳琅,有些不敢去看夫君的神情,可夫君看她的眸光,除有心知肚明的痛苦外,似是复杂地还有其他――在穆骁召她这件事上,夫君心中所想的,似乎不止有为人夫的屈辱、愧痛与仇恨。
一时看不透夫君眼神的琳琅,未及细想,身边传唤的宫人,即催促声起。她只得暂压疑虑,忍着心中痛苦,垂下眼帘,随宫人匆匆离开,去往了天子日常起居的御殿。
穆骁正在内殿饮酒,见她来,径含笑朝她抬手道:“过来。”
这些时日,她与穆骁,可说是十分亲密。纵心中厌恨极了,琳琅还是微弯着唇角,十分温顺地走上前去,靠依在了穆骁身前。
穆骁今日似是心情不错,嗓音噙笑地问她道:“有几日未见了,朕想夫人,想得寝食难安,夫人可有想朕?”
琳琅在穆骁怀中轻轻点头,见穆骁对这答案,似很满意,看她颔首,唇际笑意立即更深,一边亲密手搂着她,一边端了盅酒,递送至她唇边。
琳琅酒量不好,不敢在穆骁面前饮醉。若醉了,醉得神志不清,忘了自己当下应做之事,对穆骁,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甚至将昭华联手肃王谋划弑君之事,同穆骁全盘说出,可就真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她忙婉声推辞,语气甚有几分刻意的娇嗔,“……会醉的……”
“醉就醉了”,穆骁笑亲了下她的脸颊,微醉的眸光,幽亮地看她,嗓音醺沉,“有朕在,你怕什么?”
不能违逆圣心的琳琅,见穆骁坚持,正犹豫时,又听穆骁说道:“只一盅而已,里头是清淡果酒,不会醉人的。”
琳琅自己,也确实只嗅闻到清甜的果香气。她酒量虽差,但一盅果酒,也绝不致醉,遂在穆骁的目光下,顺从地就着他的手,将这一小盅酒喝了。
“好夫人”,穆骁赞她一声,像之前召她来时,将她亲密搂在怀里不松手,时不时亲吻,并絮絮说些闲话。
琳琅起先还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答着,渐觉似是果酒后劲上来,她心跳加速,身子也莫名软热起来,不由感到心慌时,又听外殿传来脚步声,有内监的嗓音笑着道:“陛下听闻长乐公画技不俗,特请长乐公过来画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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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造孽
如有惊雷在耳边忽然炸响, 琳琅震骇万分,忙想从穆骁怀中起来,与他结束这亲密的搂依姿势。
她不知穆骁为何安排昭华来此, 只是在剧烈的惊骇茫然下,在得知夫君, 就在外殿时, 下意识想离穆骁远一些, 再远一些。
可,心急如焚, 身子却不听使唤,不仅因酒后的绵软无力, 连起身这一简单动作,都做不到,而且, 越是因此着急,那饮酒之后, 身体里涌起的暖热,越是躁灼,令她明明身处秋寒时节, 却像是陷入了初夏的燥|热里, 面上身上, 都似因这无可消解的热意, 将要渗出薄薄汗意。
……酒……那盅清淡果酒, 有问题……
身心煎熬的琳琅,正惊骇焦急地想着时,自己因热浮起红晕的脸颊,被森森凉意拂过。穆骁以微凉手背, 轻抚着她的脸颊,动作似是温柔如水,可琳琅却觉是有冷寒刀刃,正贴着自己轻薄的面皮,一下下地刮划过。
轻轻的叹息,是穆骁发出的,他轻抚着她的面颊,低下头,几是与她面贴面道:“因为夫人身体柔弱,性子又易羞,和朕在一起时,总是有些放不开,叫朕难以尽兴,所以今日,朕在夫人的酒里,特地加了点暖情药物,夫人不会为此怪朕吧?”
不待她答,穆骁的笑声,又响起道:“不会怪朕的,夫人喜爱朕,怎会为这一点小事怪朕呢!”
“而且,这一点小事,不仅能让朕更加尽兴,也能让夫人,得到更多欢愉,可说是两全其美,聪慧如夫人,怎会为此怪朕呢”,穆骁笑说的声音中,绫罗委地,空气中冷寒的秋意,片刻间袭卷了她整个人,令她不由身心颤栗时,琳琅又听外殿脚步声,离内殿愈来愈近,越发心惊欲裂,身颤难止。
分隔内外殿的隔扇门,并没有关着,只一道垂帘,隔绝着内外视线。琳琅听渐近的脚步声,走停在垂帘外,有躬身垂首的身形,影影绰绰地映在帘上,随后响起的人声,是内监的嗓音,内监恭声向内通禀,并问请圣意道:“陛下,长乐公人已到了,陛下可要宣长乐公入内作画?”
……画……
琳琅听到此问,再见内殿正中,就摆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画案,其上铺有画纸,各式画笔、颜料等,一应俱全,显然是穆骁一早就命人备好了的,登时明白了穆骁的用意,明白穆骁早有安排,先一步传她过来饮酒,后让人传召昭华来此,是想命令昭华,为他画什么画!!
面上躁涌的血色,煞时褪得干干净净,琳琅惊骇悲愤至极,只觉自己的心,正被人死死攥在手里,稍一使力,就要爆裂地鲜血喷淋。她心中恨极,而又只能忍着惊恨,仰看着穆骁,边微摇头,边压着自己的嗓音,极力低声恳求道:“不……不,陛下……”
“为什么不”,穆骁仍是淡淡笑着的,他静看着她恳求的眸光,微低首,亲了亲她的眼角道,“夫人早晚要做朕的妻子,长乐公也早晚要知道这件事。既然是早晚之事,不如直接早些挑明。
择日不如撞日,依朕看,就让长乐公,今日亲眼看一看朕与夫人的关系。长乐公是聪明人,今日亲手画下你与朕的欢好之事后,心里就该知道,他在朕这里,只是个下等画工罢了,朕给他脸,他就是人人敬称的长乐公,朕不给他脸,他就是最低贱下等的奴仆。他心里清楚这些,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自己当缄默让位,从此以后,不可再以夫人的丈夫自居,不可再碰夫人分毫。
长乐公心里有数,掂得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往后,朕想见夫人,也不必像过去遮遮掩掩了。或者,直接以天子名义相召,或者,微服出宫见夫人时,不必另找地方,直接住到夫人的香雪居里,歇睡在夫人的寝堂中。如此,真可说是方便多了,这样好的事,夫人为什么要说‘不’呢?!”
琳琅惊惧地望着穆骁含笑的目光,颤着声道:“……等过些时日,过些时日再挑明吧,陛下……”
虽然彼此之间,已是心知肚明,但这样直面的羞辱,是她和昭华,都无法承受的!如何能让昭华亲眼看着她在穆骁身下受辱,如何能在昭华的旁观中,身不由己地,被穆骁肆意欺凌!琳琅心颤如碎,双眸已不自觉泛红,隐约浮有泪光,凄望着穆骁求道:“等我怀孕……等我怀上陛下的孩子后,再告诉长乐公,好不好……好不好,陛下……”
穆骁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她问:“最近,可有偷偷服食避孕药物?”
“没有”,琳琅忙摇头道,“一次也没有!陛下不让我吃这样的药,我就一点都没吃,我听陛下的,我一直都听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