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凝下心神,一手将萧倚鹤的身躯揽入怀中,一手掐诀施咒,搜寻他崩裂的魂魄。
没关系的,师兄上一次便可以活过来,这一次也一定可以,不过是时间久一点。而他最不缺的就是漫长的时间,不管这次师兄想修养多久都可以……
突然,薛玄微怔住了,一张嘴,心底的寒意直往外冒。
……试剑崖上竟无半片师兄的残魂。
他难以置信,再次扩大神识覆盖的范围,掐诀仔细搜寻了一遍。但方圆百里都没有一丝师兄的气息。怀里萧倚鹤的身体一点点变凉,他用尽一切办法,都无法阻止这温度散去。
他虽然看不到了,但能够感觉到从萧倚鹤衣下缓缓渗出的鲜血,在二人膝下聚成一汪血泊。这时他忽然想起南容麒交给他的锦囊,忙打开来,倒出了一枚赤若烟霞的剑穗。
恍惚间,他好像记得,湖心岛上有一段时间,萧倚鹤日日靠在窗边,耐心地剪着一条条丝线。那时入魔导致他眼睛已不太好了,一到了晚上便看不大清东西,所以即便是剪丝线,也剪得很慢很慢。
薛玄微问过他,是要做什么,自己可以代劳。
萧倚鹤只是笑,道:“世上总有事情是旁人替代不了的。”
一根根发丝似的丝线,原来结成了这样的剑穗。
薛玄微抱着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中的慌乱变成越收越紧的双臂。
不知道过了多久,鼻尖的腥咸味道渐渐地淡了。
南容麒御剑赶到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他胸腔也随之一空,却并不相信萧倚鹤会食言而肥,抱着一丝希望先四下观望了一圈……他是否正躲在哪里嘲笑他们的哭相?
直到确认那躺在薛玄微怀里的就是那不守诺的萧倚鹤。
他走过去探了下萧倚鹤的脉息,指下寂冷一片,怆然道:“萧倚鹤,你起来……”
……他明明说过好日子还没过够,不会轻易去死的。
薛玄微用大袖将怀里人裹住,遮起他一身的伤痕,只露出一片乌黑的尚算干净的发旋。他手中攥着那枚剑穗,仍不懈地往已经冰冷的躯体内灌输灵力。
像是一抔流沙,灵力进入萧倚鹤的身躯,又迅速流失。
南容麒哽咽了一下:“玄微,他已经……”
“在前山,我截住了他发给你的一枚灵讯,”薛玄微抱着他站起来,“他来剑神山之前,高高兴兴地给你传信,说还想吃雪里红馅的饺子,叫我们包好了等他回来。师兄从不食言,他会回来的。”
一只苍白僵硬的手臂从薛玄微的怀抱里垂落了下来。
南容麒红着眼眶移开视线:“……”
薛玄微的眼睛连着头一起作痛,疼得几欲呕吐,他微躬脊背,突然呕出一口血。
“薛玄微!”
南容麒这才发现他染血空洞的双目,忙伸手去扶萧倚鹤的尸身。但薛玄微反应极大,一把将怀里人夺过,两人争扯之间,不知是谁的灵力点偏到剑穗上,那剑穗落在地上,忽的灵光一震,欢快地传出一道熟悉的声线:“师弟,早上好呀,我最喜欢师弟啦!”
两人同时一愣。
剑穗中继续道:“今天也是特别喜欢师弟的一天呢!师弟还生我的气吗,别气啦,师兄给你唱曲子听……”
薛玄微将那剑穗抓在手中,如珍如宝地捧着。
他一遍遍听着这段留言,直到寸心不昧微微震动,剑锋似有感应地转向了某处。南容麒也随即发觉到一道几乎微不可察的呼吸声,低声道:“崖下有人!”
南容麒一把撑住了踉跄的薛玄微,二人御风而下,落入崖底。
一抹染血的纤细衣影躺在杂草深处。
南容麒不禁屏息,颤抖着手拨开了层层丈高杂草,他看了一眼其中那个几乎被血色浸透的人,惊道:“朝惜之?!他怎么在这?”他伸手探了下鼻息,“还有一丝呼吸。”
朝惜之如今内里是师尊的残魂,又被封了灵力,不可能会无缘无故耗费如此心力来到剑神山。
薛玄微皱了皱眉峰,他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气息,立刻侧耳问道:”他身边有什么?“
南容麒拨开他紧紧环抱着的双手,见到他怀中的东西时,也禁不住有些莫名的激动:“知我,还有……一只小偶?”
“小偶?什么样的小偶?”薛玄微呼吸一紧,迫不及待地追问。
南容麒拽了一下,朝惜之半昏迷着,仍本能地攥着小偶,仿佛那是紧紧重要的东西:“一个……一个小倚鹤……”
此时,朝惜之眼皮轻轻一滚,似微微醒转,他一把握住了身侧薛玄微的手,挣扎着把怀里的小偶往他手里送,呢喃道:“倚鹤,是倚鹤……”
南容麒压抑着心情:“他说什么?”
薛玄微接过小偶,一时心头狂跳:“他说……是倚鹤。”
第106章 [最新] 欢迎回家 我最喜欢师弟啦!
自那日剑神山爆开一片金芒之后, 天际的归墟眼也慢慢地阖闭,只余下各地失去统领的乱尸在漫无目的地游走。
太初剑宗重新开山那日,各门主忽然被请上了太初大殿。
薛玄微与南荣门主腰佩长剑, 各伫于高台一侧。
往日一向光明宏伟的大殿今日却紧闭窗扇,穹顶之下垂着条条素绸,上百点点橘光自两侧燃起,映得太初大殿宛若佛堂。
薛宗主眼覆白纱,怀里坐着一个雪衣小偶。小偶臂间横着玉箫, 腰际挂着一条赤红剑穗,似个玉雪可爱,天真无邪的小仙人。
众人疑惑之余, 身后的殿门“轰”得一关!
有人瞥见高台玉椅上端放着一枚长生牌位,看清上面的篆字时,众人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