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衣女子就是当年将红绳交给楚盛昀的女鬼,她在庄子里等着季侯琰的转世过来,转告了怀疏寒最后的交待,将他一直珍藏的一个锦囊和一支簪子交给季侯琰。只是没想到季侯琰是七杀星君转世,渡劫归去,她亦被收入麾下。
如今她跟着七杀星君回到这庄子,在这里落脚住下。
女鬼没有名,她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怀疏寒以前都叫她丫头,他说自己身边以前有个丫头,后来也走了,论年岁自己比她大,就叫她丫头了。
季侯琰将她收入麾下时得知此事愣了许久,他一直以为怀疏寒在那里只是等他还他十世恩情,可是他还惦念着当初四人在庄子里的日子。
他惦念着当年的人,也惦念着当年的物。
他完全可以将庄子修缮,可是这庄子的每一件东西经过岁月腐蚀他也舍不得扔掉。
季侯琰回来就将庄子变回了当初的模样。
他要在这里等,等那个人回来。
这两百年怀疏寒都等了,他也可以等。
季侯琰始终不相信他就这么烟消云散,他得知时有找楚盛昀算账的冲动,但这是怀疏寒做出的选择,他与楚盛昀再不相欠,季侯琰尊重他的决定。
但他去了何处?
季侯琰执掌生死权柄,他私自调查了怀疏寒的生死,怀疏寒的名字还在簿上,那他并未烟消云散,却也没有转生。
他本就没有转生的机会了,但若未消散,他又在何处?
季侯琰又回到这里,他只希望若有一日怀疏寒回来,能知道有人在等他回来,他并未被抛弃,也不是仅剩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在等他回家。
丫头当了一百多年的女鬼,但是还有很多事不明白:“主子,没有烟消云散,那他会去了何处?”
“一缕青烟,一朵花,一棵草,一片叶子,或者是天边的一朵云。”
季侯琰想起当初怀疏寒说的那些话,他当年那么执着的相信即便孟昱卿是花草,是动物,或者只是云,都会回到他的身边。
当年季侯琰觉得可笑,可是如今他也变成可笑的那个人。
季侯琰有几分失神道:“亦或者他魂魄太虚弱寄托在某物上面,只待一日能苏醒出来。”
像之后他回到画中,可是那幅画季侯琰拿去重塑怀疏寒肉身,已经不存在了。
丫头支着脑袋望着天边飘过去的白云:“真的会变成那些吗?”
“不管变成什么,若他想找你,定会想方设法的让你知道他回来过。”
想转世轮回五世的自己,最后不也是回到这个地方了。
季侯琰相信怀疏寒对这里是有特殊的感情,他最终都会回到这里。
他会买很多的灯油,夜幕星河时从巷子外一直铺到庄子门外,他希望怀疏寒会被牵引着回来。
他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天上广袤星河,脚下是一片火照之路。他拿着锦嚢有些出神,那里面是当年他和怀疏寒成婚剪下来放在一起的头发。
季侯琰相信他没有烟消云散,是因为这束头发还绑在一起,若是怀疏寒真消失了,那头发也会跟着消失。
他望着前面灯油照亮的摧璨光芒出神,恍惚间看到怀疏寒走过来,可是他伸出手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那人又转眼消失无踪。
季侯琰泪流满面,才三十年而已就过的晃得晃失如此痛苦,那一百年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他失落收回手,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丫头在他身边坐下:“您又要坐多久?”
“他只能晚上出现,天都还没亮。”季侯琰望着漆黑的夜空。
丫头也望着夜空:“我以前总以为人死后会变星星,抬头时候看到天空,那颗离我最近最亮的一颗就是拼命想靠近我让我知道他在身边的人,主子,他会不会变成星星了?”
季侯琰不知道,但他知道丫头是在安慰自己。
丫头微微侧头,就看到季侯琰发髻上的一支发簪,正是之前怀疏寒还给季侯琰。
那支发簪晶莹剔透,浑身莹白,在夜里散出流光溢彩。
“我之前看他天天拿着这簪子,他跟我们说王爷和少年的故事时,也没想到会是你们的。”
季侯琰摸了发簪,道:“他怎么说的?”
“他说那王爷喜欢一幅画里的少年,日夜祭拜,见到那少年魂魄,又愿意为他重塑肉身。”
季侯琰笑了声:“那他就没说说我那些混账事?”
丫头哑然:“还有混账事?”
季侯琰苦笑一声:“你既然不清楚,那他肯定是没有说。他怎么就光记别人好的?我那时险些让他魂飞魄散。”
丫头手掌撑着下颚,下了一句结论:“那是挺混账的,要换了我就天天去吓死他。”
但季侯琰了解怀疏寒,他喜欢一个人是从不会计较的。
他回到卧房,拔下发髻上的发簪放在灯下细细看着。
晶莹剔透的簪子在灯火下莹莹生辉。季侯琰凝视着簪子,当初就他送簪子时从未想过到最后怀疏寒会一直戴着他送的簪子。
他从未见过怀疏寒戴过,他以为那个人恼怒下是把簪子丢了。可最后留下的却是这支簪子和那装着他们头发的锦嚢。
季侯琰眼眶有些红,指尖抚摸着簪子:“疏寒,你在哪里?”
到底去了哪里?
就是变成一朵花,一片叶子,也该落在自己的身上了。
季侯琰出了许久的神,忽然一阵阴风便吹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