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玉也不需要季侯琰回答,季侯琰不想把这男宠的尸体埋了,她就亲自动手。
楚秋玉朝门外喊道:“来人。”
常进一直侯在门外,听得心惊胆颤,丫头想冲进去求情都被他拦下。
他听到楚秋玉叫人,向丫头示意在门外待着便进去。
楚秋玉道:“王府对他不薄了,把他给我埋了。”
常进为难的站着,他只听王爷的命令,即便老王妃怪罪,要他的命,他也只听王爷的命令。
“反了。”楚秋玉见他不动,愤然抓起桌上的镇尺朝他丟过去。
砰一一镇尺砸到常进的身上。
晔啦一一镇尺压着的纸飘落在地,落在楚秋玉的脚步。
那纸上骨力遒劲的三个字——怀疏寒。
是那个男宠的名。
楚秋玉颤抖着手将纸揉成一团,砸向季侯琰。
“琰儿,你真是令为娘寒心,那季瑞裕都回来了,你一心却扑在一个男宠身上,说他不是季瑞裕派来的为娘委实不信。”楚秋玉伤心欲绝:“你自断前程,这是要为娘的命啊!”
楚秋玉虽于他无生育之情,却有养育之恩。季侯琰攥紧拳头,喉头发紧,半晌挣扎着道:“本王有许多事没弄清楚......”
楚秋玉打断他:“王爷还要弄清楚什么事?人死尘缘尽,你将不清楚的事弄清楚了又如何?王爷是有本事让他复活?还是有本事让自己快活?”
没有。季侯琰哑然。楚秋玉就等他一句话了,季侯琰不得不面对现实情况。
他闭了闭眼,喉间酸涩:“这些日便将他入土。”
这已经是季侯琰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楚秋玉也不逼季侯琰立即把尸体拖出去,她搭着春嬷嬷的手腕先离幵。
楚盛昀神色黯然:“我想看看他。”
“盛昀,他入土了,你满意了。”
“我并非此意,我着实不知会到这一步。”他只是想引开季侯琰,并非要怀疏寒埋入土中。
季侯琰不想再与他争论,他看到脚边的那团纸,抖着手捡起,将之收入袖中。
屋内静得剐着每个人的神经,楚盛昀与季侯琰各自占着一个地方并未离幵。
丫头红着眼睛端着盆水进来为怀疏寒梳洗,又从箱底找了一身华贵的衣衫,要给怀疏寒换上时被季侯琰阻止了。
“不用了,就给他穿白色的。他那么傲气,是不屑这身华服,穿着这一身走,恐怕会气得脱下来扔一边。”
丫头含泪找了一身白衣为怀疏寒换上,做完这一切,就在床边跪着,抽泣着。她说不了话,所有的话只能都埋在心中。
季侯琰眼眶发红,他只是想想要埋了怀疏寒就不甘。
“这两日定口棺材,待清明祭拜后,将他入土,就地埋了,把疏影苑封了。”
楚盛昀一惊:“你要将他埋王府里?”
季侯琰几乎狰狞的:“即便他死了,本王也不会让他离开这里。盛昀,你就死了这条心,本王不会让他离开王府,死都不会。”
“你疯了。”楚盛昀未料季侯琰会这么做:“疏寒他不喜欢王府,他生着不想跟你,死后更不愿意做你的鬼。”
“他叫本王不好受,本王也不会如愿让他离开。”
季侯琰此意已决,即便把这个人和这段荒谬的情事一同封了,怀疏寒也别想轻易离幵。
即便季侯琰不承认,却也不得不接受,怀疏寒确实是走了。
清明之日,季侯琰陪楚老王妃去陵园扫墓。
回来之时楚秋玉听闻季侯琰尚未将人埋了,不禁又说了两句。
季侯琰神色恹恹,“已着人做口棺材,这两日便入殓。”
楚秋玉语重心长道:“琐儿,天下美貌之人千千万,比他绝色之人更有之,待此事过后,母后便为你物色佳人。你啊,也到了成亲之时了,待立了王妃,便也觉得此事并非什么大事了。”
“过后再提罢。”季侯琰无心与她争辩此生不立妃之事。
他回了王府便去密室祭拜了那幅画。常进早已准备了祭祀物品。
季侯琰将冥纸,纸扎的衣服扔进了火盆中,熊熊焰火将祭品吞噬。忽然有什么从衣袖里滚落进了火盆里,在被火舌卷走之时,季侯琰看到那上面的字,赫然是自己之前写的,之后被老王妃揉成一团扔自己身上的纸团。
他把祭品烧完,抬头望着烟雾缭绕的画中少年,海棠树下少年人身着白衣,眉目清出尘,一双琉璃眸缀着万丈光芒,一点朱唇盎然笑。
有那么一瞬,季侯琰将他与怀疏寒重叠。
但这两人,一个爱别离,一个求不得。
季侯琰在密室里待了好会儿,才起身去了疏影苑。
棺材做好送过来了,只待他吩咐便将怀疏寒入殓。
丫头红着眼眶在苑子里烧着东西祭拜怀疏寒,季侯琰脚步在火盆边顿了顿,依稀想起冬至之时怀疏寒烧纸的情景。
那时,他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情烧纸祭拜呢?
这么想着,季侯琰往卧房里走去,撩开布帘便可见床上穿着白衣安详躺着的少年,他被灼烧的可怖的手放在腹上,神情宁静,没有怨怼,没有愤恨,没有不甘,连那疏离冷漠都少了,只是平静的,无悲无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