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十月而已,可是怀疏寒却觉得寒风侵肌,比那忘川河的河水还要冷。
他想起如意跟在后头劝他别和季侯琰做对,他想起如意给他买的白馒头,想起她在窗户外陪着自己说话,说他孤孤单单的,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甚至想起季侯琰说过的挖孟昱卿的坟,对付楚盛昀。
季侯琰是真的会说到做到,他连一个丫鬟都不会放过。
他不应该跑的。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怀疏寒后悔了。
他从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站起,愧疚的,恨意的,害怕的,凝聚在了胸口,翻涌着,绞着他的魂魄。
怀疏寒朝季侯琰扑过去,他恨的想咬他,吸他的阳气吸他的血吃他的肉,恨得想要杀了他。
但似有所感,季侯琰一掌朝他打去,嘭的一声,怀疏寒重重的撞在墙上。
季侯琰抬眸朝他望去,没有怜惜,没有宠溺,他只是嘴角掀起一抹冷笑:“舍得出来了。”
怀疏寒全身都疼,倒不是那一掌,是季侯琰身上的金芒护着他,将怀疏寒震开。
他靠在墙上站不起来,狼狈不堪。
季侯琰走到他面前,又是居高临下睥睨望着他,随即季侯琰抬手一掌甩在怀疏寒的脸上。
“不知好歹,自找的。”
怀疏寒偏着脸,死寂一般过了好一会儿,声音很轻地道:“你把她放了,我不逃了。”
他根本逃不出这个魔鬼的手掌心,他甚至连杀了季侯琰吸他的血吃他的肉都做不到。
“好。”季侯琰干脆的答应他,一转头,又吩咐常进:“把他绑在马后,拖回去。”
怀疏寒毫不在意,但他却依旧没有那么听话,提醒着季侯琰:“我跟你回去并不是自愿,是你逼的。也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她。”
“本王不管什么原因,要的就是你不敢再逃。”季侯琰也提醒怀疏寒:“记住这一次,下次就不只是如意了。”
……
这一日,一早就出来赶集的百姓就看到狂奔的马匹后用长绳拖着一个人,那马匹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赫赫有名的靖王。
“这是谁?”
“靖王的俘虏?”
“应该是战俘。”
百姓并未看清人,但议论纷纷,靖王也只有对战俘如此。
马匹在靖王府外停下,怀疏寒从山上到王府外,一路被拖拽着过来。他身上没有那种皮肉痛,但比皮肉痛更疼的是灵魂被阳光灼热的痛感。
如果可以,他想缩在一个角落,不想暴露在阳光下。
但季侯琰没有这么快的放过他,怀疏寒被拖着进了王府,丢在了庭院里。
季侯琰用花公公送来的一盆水洗了手,仔细擦干净手上的水,换了外袍,再坐在太师椅里喝着一盏茶。
他看着暴露在阳光下的怀疏寒,不急着让他过来,他要怀疏寒好好反省。
怀疏寒坐在地上,双臂抱着自己,将脸埋在了膝盖里。
他期翼着孟仲云会出现,像那时候他很小,被其他的乞丐打,可是孟仲云走到他的面前带他回家。
他是与孟仲云一起长大。孟仲云有什么吃的总会拨一半给他,孟仲云有什么穿的总会记得他。怀疏寒总喜欢粘着他,他怕冷,晚上总喜欢挨在他怀里。孟仲云总笑话他,这么大了,还喜欢往他怀里钻,却边说着边把他搂的更紧。
可是他期盼的人没有来,他被人打被人欺负,他被烈日灼烧孟仲云都不会再出现。
“仲云,我们回菩提山好不好,你以前说落叶总要归根,人总要回家的,为何又要到京城这么远的地方?你总是抱着我入睡的,如今为何又要与别人合葬?仲云,我想你想得好苦,你知道吗?”
这世上先走的人最幸福,留下的人孤零零最痛苦。可是怀疏寒与孟昱卿,先走的那个人是怀疏寒,留下的那个坐拥荣华富贵,佳人在侧子孙满堂,而最后留下当了孤魂野鬼徘徊在人间的又是怀疏寒。
这世上先能喝了孟婆汤的人最幸福,有太多执念留在人间的反而最痛苦。
这世上有人还记得孟昱卿,有人还记得给他烧纸祭拜他,却无人念起怀疏寒这三个字,无人能给他烧一张纸。
这个世间有太多怀疏寒这种人,被遗忘在人世角落里,或冷静,或偏执,或疯狂,或挣扎的活着,但到底心中还持有那么一点执念,为了一件于他人而言微不足道的事,为了一个自己认为值得的人。
如果季侯琰能冷静下来,如果季侯琰能仔细去想一想,或者他能耐下心对他好一点,他能愿意用更多时间去等这个人,等他变得温暖,怀疏寒也不会想要离开。
但是没有如果……
季侯琰偏执的要怀疏寒求饶,要他低头,要他服帖。
可是他是怀疏寒,他要是求饶低头,他变得服帖,他就不是怀疏寒了。他就不是那个一个人都能孤零零游荡在人世间冷静执着的怀疏寒了。能坐看云卷云舒,人间笑闹中的浮华与他再无关的怀疏寒。
第25章 治不好,你这太医也别当更新:2021-01-17 07:00:02 20条吐槽
巳时的日头还不是最热,对一个有法力的孤魂野鬼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吸了血吃了肉,何惧这一点点的阳光。
但对怀疏寒而言,那就是手心放在烛火上炙烤,虽不至于死,但足够他疼的撕心裂肺。如果不是在人间徘徊百年已经习惯了,此时他没有一点法力早就灰飞烟灭了。
怀疏寒被晒的头昏脑胀,不知今夕何夕,等他倒在地上时候才被季侯琰发现不对劲。
花公公在旁边咒骂一句:“多大的日头,这就装腔作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