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裙衫曳地,手中捏着他写的纸条,垂眸细细地看着,姿态悠闲。
他慢慢上前,一字不落地回禀。
无非是让她好好抄写经书,不要偷懒,荀欢点了下头,目光终于从纸条上移开了。
何长暄这才发现她脸上系着的面纱,还有哭的红肿的眼睛,神色略带些迷茫。
她又哭了?
他微微拧眉,余光又瞧见她的裙衫下圆润秀气的脚趾,点着朱。
他目光一热,伸手抱起她。
面纱飘扬起来,荀欢一把捂住,闷闷道:“你又做什么?”
他却不说话,径直往床榻上走,到了才问:“下床还是睡觉?”
荀欢这才发觉自己是赤足的,她把双脚并在一起,往裙子里缩了缩,羞赧道:“你转过去。”
他很快便转身,确定他不会偷看,她这才飞快地穿好,说了一声好了。
“方才我已经抄好了一卷经书,”他平复了下极快的心跳,淡声开口,“你要一起么?”
荀欢低低地嗯了一声,偏头躲避他的目光,哪怕他只是坦坦荡荡地直视她的眼睛,并未说出让她不舒服的话。
可是他怎么什么都不说呢?明明他什么都知道……
愣神的工夫,他已经站在书案前磨墨了,见她还愣着,诧异道:“怎么了?”
荀欢连忙上前,提笔胡乱写了几个字,闻着袅袅檀香,忐忑了一整日的心终于慢慢静了。
何长暄坐在她面前陪她一起写,荀欢写累了,静静地瞅着他模仿她的字迹,虽然很像了,但是写着写着他就有些收不住,分外凌厉。
荀欢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你写慢点嘛,你看看这两个字,一点都不像我写的。”
她在宣纸上的某处点了点。
何长暄的目光落在她鸦羽般的睫毛上,浓密卷翘,忍不住用笔杆轻轻刮了刮,睫毛颤颤。
她受惊似的向后移了移,拍拍心口控诉道:“会瞎的!”
他失笑道:“我有分寸。”
“我正给你挑着错呢,你一点都不专心,”荀欢哼了一声,“等阿娘发现了,我就跟她说是你非要帮我抄,不管我的事。”
他纵容地点头:“好。”
荀欢不再理他,聚精会神地抄写自己的那篇,心情却莫名愉悦了起来。
常鹤还是和以前一样对待她,真好。
愉悦的心情还没有保持一刻钟,她的脸又开始痒了,荀欢抿紧了唇,愤恨地落笔,试图把痒意驱散。
“诱诱。”
他忽然出声,荀欢停了笔,用手按住脸,不自在地问他怎么了。
“是我开的窗,”他神色歉疚,“我的本意是通风,但是忽然想起近日来的诸多疑点,很快便关上了,但是没想到……”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荀欢也懂了,她颓唐地放下手,拿起毛笔在废弃的宣纸上画着圈,声音低低的:“不怪你,是我不该让春时瞒着你。”
不知者不罪。
心里的别扭终于散了一些,她抬眸,眼睛弯弯的,声音也高昂了不少:“继续抄书吧。”
何长暄看着她带笑的模样,目光又落在她的面纱上,忍不住道:“不如取下来吧。”
荀欢握着毛笔的手紧了紧,僵硬道:“取什么?”
“面纱,”他说的清楚了一些,“你闷着难受。”
荀欢抬眼打量他。
他目光澄澈,注视着她时静的像一汪湖泊,浮现出她的倒影,戴着面纱的模样。
她却想起在铜镜中看到的一幕,目光黯了黯。
“很丑,”她有些难以启齿,隔了许久才继续说道,“我不会取下来的。”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他便接话:“好,听你的。”
说完他便埋头抄书,一句话也不反驳。
荀欢张了张口。
她已经做好了捂住面纱誓死不从的准备了,原来他只是随口问一句么?
荀欢望向窗外飘个不停的柳絮,有几片紧紧地贴在窗子上,只等门窗一开,就会争先恐后地涌进来。
“常鹤,”她轻声开口,“你去过齐国么?”
何长暄的手一顿,若无其事道:“问这个做什么?”
“书上说,齐国的都城没有柳树,”她面带向往,目光终于转向他,“是不是真的?”
何长暄收回纷乱的思绪,朝她颔首。
荀欢哦了一声,压抑下激动继续抄书,许久还是忍不住道:“齐国有没有年龄与我相当的皇子?我能去齐国和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