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良恭敬作揖,垂着脑袋道:“国公请讲,鄙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荣舟又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若一个女子不能生育,是何原因?”
胡良没想到他竟问这个,一时间想到众人皆传翼国公爱慕一女子,如今还未娶回家中,别不是这个原因吧?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道:“有些女子宫寒,因此不易受孕,不过若是汤药调理,大多也能治愈,若是完全不能受孕,那便是体质原因了。”
叶荣舟对这回答并不十分满意,他道:“有没有可能是喝了什么东西?”
胡良低头,恭敬道:“也是有可能的,有一种药,便有此种功能 。”
长安城里,达官贵人多如牛毛,三妻四妾,妻妾成群的人家数不胜数。
内宅里,女人一多,为了生存和获取郎君的宠爱,各种阴毒的伎俩层出不穷。
如此以来,便催生出一种‘凉药’来,女子喝下便会终身不孕,不过这种药难求,而且药力凶猛,体质稍弱一些的妇人喝下之后很可能一命呜呼,所以用的人并不算多。
他说完之后,只觉得叶荣舟周身的气息变冷了许多。
起风了。
叶荣舟背着手,日光照在他一半侧脸上,瞧不清神色。
胡良暗自琢磨,这是怎么个意思?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正思索间,便听谢添开口道:“有劳大夫,这边请。”
这是问完话了。
胡良忙不迭作揖告辞。
叶荣舟倚在廊下的柱子上,只觉得脑袋有些发胀,方才褪下的酒意仿佛又涌了上来。
“去查。”他道。
他想知道闻灵的身子是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谢添的速度很快,第二日便有了眉目。
“东市有一家‘铭记’药铺,专门负责吕府的药材供应,据店家交代,一年前,吕府的仆从曾专门拿了一张药方抓药,属下看了,确实是要女子不孕的‘凉药’,因平日里这种事情多了,店家也没当回事。”
当然,这种事情店家自是不会主动承认,谢添使人蒙面,装作劫匪演了一出戏,才从店家口中套出话来。
叶荣舟安静地听完,淡淡道:“知道了。”
等到谢添从屋里出去,他面上才浮现一丝恼恨。
他想起与闻灵欢好时,她总是费力地纠缠自己,开始他怕伤害她,至她受孕,还时常忍着不进去,毕竟事后的避孕药着实有些伤身。
后来她却像看笑话似的,在关键之时在他耳边叫他放心,随后拉着他共赴巫山。
事后,也不见她喝药。
他起先还觉得是她想跟自己生个孩子,可是经过上次,他知道,她连跟他走的想法都没有,又怎么会愿意与他生孩子?
一年前,正是她快要进太师府的时候。
叶荣舟加重力道,手中的杯子出现了一道细碎的裂纹。
吕让,你竟如此待她。
他垂下眼睛。
下一刻,手中瓷杯应声粉碎。
***
这些时日,叶荣舟一直不见人影,反倒是吕让开始到太清观来,也不知怎的,每次来都是领着一堆仆从,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来,惹得崇业坊的街坊邻居议论纷纷。
本来他们也不晓得闻灵到底是何方人氏,只知道他是个貌美非常的年轻道姑,结果没过多少日子,便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时常带着一堆人在太清观进进出出,不免有些疑惑。
这道姑,不会做的是皮肉生意吧?要不然怎得出了家,还同外头男子不清不楚?
瞧那人的架势,想必还是位家世显赫的贵公子。
有好事者不免开始打听,结果一打听,可是不得了。
那男子就是名动天下的当今左武卫大将军,吕五郎,而搬进太清观的那位貌美道姑便是他即便杀师也要得到手的方娘子,方闻灵。
知道两人的身份后,原本不了解实情的崇业坊众人对闻灵的态度不免从好奇转向鄙夷。
“我说呢,这么一个貌美的小道姑怎么搬进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了,感情是人家的外室见不得光,跑出来躲祸来了哈哈哈哈......”
“哎,瞧她那脸、那腰,啧啧啧,连平康坊最出名的花娘也比不上,穿上道袍也遮不住那窈窕的身段,换做是我,也舍不得撂开手,那些世家贵女大多矜贵守礼,像个木头,哪里比得上这位活色生香?”
“那是,嘿嘿,不满你们说,前几日她朝我问路,还朝我笑呢,一看就是个不安于室的,眼睛里藏不住的妖媚。”
“刘老头,她怕不是想勾搭你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平日里闻灵再正常不过的行径,在知道她的身份后,在这些人眼里,怎么瞧怎么不对劲。
众人哄堂大笑,不断打趣刘老头,那刘老头虽一直摆手不叫他们乱说,但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通过羞辱一个众人觊觎却又瞧不起的女人,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快意。
然而正笑着,一个拳头却猛地冲过来,将他的牙都打掉了两颗。
他惨叫一声,转头吐出两颗沾满血的牙齿,捂着脸怒道:“王二!你做什么!”